桶裡的水頓時晃出大半,濺在滾燙的官道上,瞬間蒸出白霧。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方知雪的火氣。
她反手抓住江臨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
“你少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被逼無奈,才不情不願幫我做事,如今倒成了我的錯?這車子你今日必須推!”
江臨被她抓得生疼,猛地甩袖去掙,卻沒料到方知雪死不撒手。
兩人拉扯間,板車被帶得猛地一歪。
“哐當!”
一聲巨響,兩隻木桶齊齊滾落在地。
清冽的河水順著石板路四下漫開。
很快就被曬乾的塵土吸得隻剩幾道濕痕,連桶底都隻剩些泥渣。
周圍的流放者們聽見動靜,紛紛回頭觀望。
卻沒想到看見了這一幕,瞬間炸了鍋。
“我的水!那是咱們下午唯一的水了!”
宣平侯府的老夫人撲過來,看著空蕩蕩的木桶,聲音裡滿是絕望。
此刻的她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氣度,跟普通的農婦沒有什麼兩樣。
她昨日就發了熱,今天還沒完全退燒,全靠幾口河水撐著。
此刻見水沒了,急得直跺腳。
“你們在乾什麼,瘋了嗎?!這是我們的水啊!”
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郎看見倒在地上的水和哭訴的老婦人,直接衝過來,指著方知雪和江臨的鼻子罵。
“這一路官差催得緊,連樹蔭都很少,你們倒好,為了推個車,竟然把水全打翻了!想讓咱們都渴死在路上?”
越來越多的人都圍了上來,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怒意。
這段時間的流放路程,他們都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在流放路上,水比金子金貴的多。
剛才官差隻舀了這兩桶,本就不夠二十多號人分。
如今全灑了,下午頂著日頭趕路,不知要渴暈多少人。
這附近也沒有補給水的地方,真是連挽救都沒地方去。
“吵什麼?!”
兩個官差提著鞭子走過來,本以為是誰又在鬨事。
結果看到地上的空桶,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領頭的官差姓趙,是個出了名的暴脾氣。
此刻見水沒了,二話不說就揚起了鞭子。
“好啊,敢浪費水?我看你們是皮肉癢了!”
鞭子帶著風聲抽下來,方知雪下意識地想躲。
卻被鐐銬絆住了腳,結結實實挨了一鞭。
粗麻繩編的鞭梢帶著倒刺,瞬間在她背上撕開一道血口,疼得她眼前一黑,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挨打了。
她咬著牙沒叫出聲,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
死死盯著江臨和官差。
若不是他們跟自己爭執,她怎會挨這一下?
這官差也不是個好東西,自己身上的傷都是他們造成的。
方知雪心裡早就將這些官差罵了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