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端著銅盆進來,銅盆裡的溫水冒著嫋嫋熱氣,水麵浮著兩片新鮮的薄荷葉。
她將銅盆擱在床前的矮凳上,低頭絞帕子時,聲音平緩的說著今日發生的事情。
“主子,方才雲影過來稟報,聽他的意思……柴房裡的兩人,今晨連粥都咽不下了,氣息弱得跟遊絲似的,怕是撐不過今日了。”
時衿坐起身,慵懶的抬了一下眼皮。
她接過溫熱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尖在帕角繡著的蘭草紋上輕輕摩挲,半晌才淡淡“嗯”了一聲。
“主子,要去看看嗎?”
花影見她沉默,以為有什麼為難的事情,便開口問道。
時衿將帕子放回銅盆,水麵泛起細碎的漣漪。
她抬眼看向窗外,晨光已經爬上了院中的那棵梅樹。
“不用急,先備早膳吧。”
早膳設在外間的花廳,一張梨花木的圓桌,桌上擺著十幾道豐盛的早餐。
時衿坐在主位,慢斯理地用銀筷夾起一個水晶餃,咬開一角,裡麵的蝦仁鮮脆多汁。
時衿幸福的眯起了眼,一臉的享受。
她吃飯細嚼慢咽,不慌不忙,仿佛方才花影說的事,不過是無關緊要的閒談。
剛吃到一半,院外傳來輕捷的腳步聲,雲影掀簾進來。
一身玄色勁裝,麵容冷峻,見了時衿,躬身行禮:
“主子。”
“柴房那邊,聽說剩一口氣了?”
時衿舀了一勺蓮子羹,淡淡的的甜意漫過舌尖。
“回主子,卯時已鞭笞過三十鞭,兩人都昏過去了,方才我去潑水,好半天才醒過來。”
雲影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時衿點了點頭,對此事早有預料。
她給春桃和張嬤嬤下的毒,名叫“蝕骨散”,是她自己閒暇時研究的毒藥。
這毒不致命,卻能日日夜夜啃噬人的皮肉和骨頭。
癢的時候恨不得將肉抓爛,痛的時候又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鑽心,偏偏意識又始終清醒,連昏過去都成了奢望。
而雲影每日的鞭笞,也是她特意吩咐的。
那日她剛到這個世界時,被藥性折磨的渾身青紫交加,痛得連動一下都難。
她可是個記仇的,當然要他們一點一點地嘗遍她當初受過的苦。
“今日過後便不用再鞭笞了。”
時衿放下銀勺,碗底還剩幾顆蓮子。
“等會兒一起過去看看吧。”
雲影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躬身應道:
“是。”
吃完早膳,時衿回房換了身衣服。
不是平日裡穿的綾羅綢緞,而是一身半舊的青布裙,裙擺剛好及地,不會沾到地上的汙穢。
月影要替她梳妝,她擺了擺手:
“這會兒不用描眉,也不用擦粉,這樣就好。”
時衿一直以來都很愛美,往日出門,總要仔細打扮一番,但今日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等回來洗過澡後再說吧。
月影替她將長發簡單地挽了個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住。
出了院門,時衿徑直就往柴房去。
西跨院久無人住,地上長了些青苔,牆角堆著枯枝敗葉。
時衿走得很慢,青布裙的裙擺掃過地麵,帶起細微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