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執呼吸一滯,卻是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他說的是什麼。
十二年前,她母妃在生下她三年後終於還是沒能撐住,最後在那年冬長眠於宮牆中。
其實那年孟執太小對母妃並沒有很深刻的記憶,隻是後來長大後收拾東西發現了許多母妃留下的遊記,裡麵描繪的是大漠蒼煙,是萬家燈火。
那時她就在想,她母妃那樣一個向往自由的人,怎麼就被困死在了這座城裡呢?
沉默無聲地蔓延了半晌,最終孟執還是微微抬頭咽下了眼角的濕潤,“好,因為我困住了她三年,又是為我困住了你十餘年,說到底總是我對不住你們。”
“彆總把什麼事都攬到自己身上,”溫尋竹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微微皺眉,“阿執,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不哭。”
“待到你心中所想之事變成現實,我定會帶著你母妃回來看你,可好?”
“一言為定,老師。”孟執深呼一口氣,嗓音微啞,“待我大仇得報,登上那個位置,一定讓您和我母妃都風光回來。”
再出門時孟執已經看不出什麼異樣,隻有還微微沙啞的聲音出賣了剛剛發生的一切,“走吧雲離,我們該去找皇姐回程了。”
孟執走得急,沒有看到她走後不久就有人再度站到了溫尋竹的門前叩響了那道門,那人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進門。
雲水間,京城最繁華地段的茶樓。
早些年間是睿親王府的產業,隻是從前些年睿王被查,手下的產業都是被封得七七八八,這雲水間自然是也不例外。
隻是不知道說不說得上是命不該絕,雲水間被封不久後就等到了新的東家,自此重新開張風光不減當年。
這些年來打探雲水間背後新東家的不在少數,隻不過最後都是铩羽而歸。
實則盤下雲水間的不是彆人,正是孟執。
幾年過去雲水間依托著碎星樓共同發展,世人可知明麵上的雲水間是碎星樓情報網的聯絡點之一,卻不知雲水間也是碎星樓總部所在。
這會兒雲水間頂樓的雅閣裡,孟執正閉著眼睛小憩,不過在門口有人站立的一瞬間她就已經意識到後睜開了眼睛。
二七輕輕敲了敲門,壓低了聲音開口,“主子,二七求見。”
“進。”
聽到回應二七推門進來而後轉身關上了門。
自從溫尋竹請辭去雲遊後這碎星樓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到了孟執身上,偏生京城裡又不太平,她已經幾日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這會兒她倚在塌上一隻手支著頭,眼眸微眯,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二七身上卻隻是一閃而過,“二七,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二七向孟執行禮後才抬頭,“屬下去查了段空硯回京前的行蹤,確認在他去國寺前三日駐軍中便沒有人見過他了。”
孟執頷首,如此這般的話那她的記憶怕是就沒錯了,段空硯瞞著包括她父皇在內的所有人提前回來恐怕是另有所圖。
“段空硯回京後可有與誰走得近?”
聞言二七搖頭,“不曾,他自回京向聖上述完職後就沒有出過將軍府。”
“不過...”二七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些什麼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孟執抬眼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倒是覺得稀奇,“怎麼?有什麼事和我都不能說?”
“不是不能說,”二七的眼神有些躲閃,“隻是一些坊間傳聞罷了,許是做不得數的。”
孟執挑眉,“說來聽聽。”
“段家如今除了段空硯一人,所剩下的就隻有大夫人了。”
二七這話說得算是隱晦,不過孟執也還是聽懂了,“你是說,段空硯和他嫂嫂?”
孟執說得直白,二七聽到也隻是輕咳一聲,“段家公子年近十九還沒成親,這也都是京中傳聞罷了。”
孟執饒有興趣地調侃著他,“我們二七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被孟執這麼一調笑二七整個人紅得像是要燒起來,“主子就彆打趣我了,對了雲和讓我給您帶個話,她說國寺最近並沒有新來的僧人,寺裡也沒有旁人見過您說的那人。”
“嗯…”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最終真讓她聽到了這最離奇的答案她還是有點兒心悸,孟執不信鬼神,所以與其是相信說這是上天派來對她的指引,她更想弄清楚到底是誰派來的人在此裝神弄鬼。
她輕輕拾起一縷頭發在指尖纏繞,沉思半晌後再次抬頭詢問,“這次殿試還有兩日便要出名單了吧,結果如何?鄭賀可否榜上有名?”
說到這個二七微微皺了下眉,思索幾秒後模糊不清地回答,“本該有。”
“本該?”
“是,主子您應該知道墨閣。”
墨閣,實則隻是人們給它的一個代號。這個組織非同一般的神秘,難以尋找,主要是收人錢財,販賣科舉名次。
傳聞在東城門西側第五塊磚縫隙下留下帶有名字的紙條,若是第二天被人蓋上了一個特殊的印章,這個印章自此也就成了墨閣的象征,這就代表墨閣願意做你這單生意,翌日需得將五百金定金交上,餘下的待放榜後補齊。
從前有人抱有僥幸之心,想著既已放榜結局已定便不再支付尾款,隻是這僥幸心理還沒能存在兩天,轉眼間那人就因為科考作弊而下了天牢,秋後問斬。
自那之後墨閣可謂是一戰成名,在整個永安的黑色地帶都得占據一席之地。
孟執收回把玩頭發的手,“知道,不過墨閣一般不都是在鄉試上做手腳嗎?怎得這次膽子這麼大,連殿試都敢插手了?”
“屬下不知,具體情況我們的人還查不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殿試的結果必定是有墨閣的人插手。”
其實本來墨閣和她構不成什麼利益上的衝突,隻是幾個舉人罷了,左右不了朝堂上的格局,但是墨閣的野心看起來是越來越大了,手伸到殿試上來那可就是實打實地要從她這兒分一杯羹了。
孟執在心中默默地衡量著利弊,“二七,如果我們的人插手,能否改變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