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還在排查猜忌之時,估計也沒人能想到傳聞中那位在宮中來去自如的高手這會兒在端著酒杯在席中靜靜地看著來人稟報有人夜闖禦書房。
宮中戒嚴一晚卻什麼都沒能查到,一時間謠言四起宮中惹得人心惶惶。
“怎麼樣?這次進宮可有收獲?”衛銜川給段空硯端來茶水,隨口問他。
段空硯接過茶杯一手掀開蓋子吹了吹浮沫,麵色倒是如常沒有什麼變化,“很不幸,什麼都發現。”
“你是真狠啊段二,那禦書房說進就進說出就出,還愣是沒讓一個人發現,這要是讓陛下知道了還不得扒你一層皮。”衛銜川咋舌,再次驚歎於段空硯的大膽和能力,“不對啊,段二,你內力又精進了?”
段空硯挑挑眉沒有否認,隻是眉目間還是摻雜著幾縷惆悵,兵符的線索又斷了,從禦書房都沒能探出什麼,或許下一步他真的該去碎星樓探探了,據說關於段家那半塊兵符最後的消息就是來自於此。
算起來本就離的不久的成婚之日更是步步逼近,在永安出嫁的女兒在成婚前要回母家問禮,這是自早年間流傳下來的習俗,就算是王公貴族也不例外,因此孟執回渭南的事情在上報了孟玄後倒是並沒有受到什麼阻攔。
眼見著就要到了出宮之日,一切準備妥當之際,前來送行的隻有孟時微一人。
那日孟時微醉酒後的言語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孟時微好看的眉眼裡隱隱藏著些擔憂,“渭南一路山高路遠,你身子又一向單薄,路上要是遇到點什麼事情可如何是好。”
孟執聞言連忙止住了孟時微的話頭,“呸呸呸,我的好姐姐啊,這話可不能亂說,還沒出宮怎麼就咒上我了。”
孟時微嗔怪,“就知道貧嘴,我還不是擔心你,東西可都準備妥當了?帶的人手可夠?”
“帶了帶了,我隻是去渭南問禮,又不是一去不回,皇姐就把心好好地放到肚子裡去等著我回來,可好?”
“唉。”孟時微長歎口氣,“我知道你總是有主意的,二皇兄如今在渭南附近辦事,若是有什麼事情便去找他,憑你們的情分他定然是會幫你的。”
“好。”孟執點頭,鄭重地應下。
暮色四合,宮牆裡的最後一縷殘陽隱去,簷角銅鈴在晚風中輕顫,發出幽遠的清響。鎏金赤紫交錯鋪陣,緩緩地流淌在漸濃的天色下,透過碧簷金瓦,瓊樓飛閣一直染到白玉般的街階欄,奢華中透露著威嚴。
時值黃昏,金烏將墜,淡月新升,宮門後的半天天空火燒一般漾滿了似橙似彤的雲霞,如紅寶石,更如鴿子血。
馬車緩緩駛出宮門,孟執抬手掀起了簾子一角,在絲絲縷縷夕陽的照射下她的臉龐顯得極為乾淨,不施粉黛卻比濃妝豔抹的女子更動人心魄。
孟執的長相在宮中可謂是獨一份的,眉如遠黛,眼似秋水,微微彎起時,似有漣漪輕輕蕩漾。鼻梁挺直,唇色是天然的淡粉色,不經意間抿起,便是一派溫婉。最特彆的是她那雙眼,清澈得仿佛能照映出世間萬物,卻又帶著一絲疏離,像是誤落凡塵的仙子,不染一絲煙火氣。她的發絲如墨,簡單地挽成一個發髻,幾縷青絲垂落,便添了幾分空靈之美。站在那裡,便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讓人見了便心生安寧,仿佛沐浴在春風之中。
孟執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輕啟薄唇,“雲和,交代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公主,咱們的人插手以後墨閣的確是沒能做成手腳,隻是鄭公子在此次科舉中還是泯然眾人了些,如今被派到翰林院曆練,官居不過從六品,想要直接求娶昭陽公主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昭陽公主近日倒是去見了幾次皇後娘娘,隻是說話時並沒有旁人在場,具體是討論了些什麼事情暫且不得而知,隻是聽宮裡人說從皇後娘娘宮中出來昭陽公主便總是要把自己關到宮中幾日不得出,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孟執的猜測於此大差不差,鄭賀是個有腦子的,隻是沒有背景又少了些曆練,放到殿試這種場麵裡總歸是不出挑的。
若是他心係昭陽也就罷了,若是他扛不住這番壓力,那她怎麼能讓他上去,自然就能怎麼讓他下來。
馬車碾過青石板,將宮牆的巍峨遠遠拋在身後。孟執放下車簾,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邊緣,眸色沉沉。
“碎星樓那邊,查皇後近日來同旁人的交際,著重查查和她母族以及相關勢力的,再讓他們查一件事。”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窗外掠過的晚風,“查段空硯近一個月的行蹤,尤其是他與碎星樓的往來。”
雲和心頭一跳:“公主是懷疑……”
“兵符線索斷在碎星樓,他段二公子偏在這時對那裡動了心思,未免太過巧合。”孟執唇角勾起一抹冷弧,修長如玉的指節摩挲著袖口處若隱若現的玉牌,“若他真為兵符而去,我們或許能借他的手,看看這傳說中的兵符究竟是能起什麼作用。”
“兵符這種東西,全天下又會有幾個人不想要呢,誰人都知道,兵力有多重要。”
“至少,關雎宮那位多半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關雎宮…您是說貴妃娘娘會拉攏段家公子。”雲和略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孟執的擔心,“貴妃母家勢力雖盛,但若是二公子要當權,到底卻是少了些兵力。”
“可是,段小侯爺不是已經和您…琉月郡主不是也沒成功嗎?”
“沒錯,朝中手握兵權之人不多,立場大多都還難以動搖,這位新殺出來的段家公子未必不是個好選擇。更遑論琉月出身高,選的也偏不是什麼好時候,若是換成世家小姐嫁為側妃,未嘗不能如願。”
隻是,她二哥需要兵力,她也需要。
更遑論她冥冥之中有一種直覺,雖然尚未被佐證但她總覺得她這二哥似乎無心帝位。
孟執微微眯了下眸子,隨後不帶什麼感情地淡淡開口,“我記得貴妃母家二房的嫡女正是適婚的年紀吧,我還記得這位小姐性情似乎是有些暴戾,之前二七就是被她買走折磨成那副樣子的吧?傳我令給碎星樓,給這事兒添一把火,三日內,我要看到這事兒在京城人儘皆知。”
二七是孟執的貼身侍衛,去年無意間受傷墜崖被人牙子撿起為人所買,二七拚了命遞出來消息,儘管在知悉的第一時間孟執就派了人去救人,然而二七被帶回來的時候還是遍體鱗傷。
雲和想起這事就恨的牙癢癢,於是仔細應下,“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