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大陸的夜空,被一道撕裂長空的焰火悍然劃破。
淩曜單膝跪在禁地冰冷的石板上,正與骨髓深處彌漫出的、名為“星隕之咒”的蝕骨冰冷對抗。那股仿佛要將他時光抽乾的虛無感,在那天降之物轟然砸入花園的瞬間,竟潮水般退去。
他強撐著趕到隕坑邊,看到的不是一個魔族探子,而是一個從扭曲金屬殘骸中爬出來、穿著古怪、眼神清澈又迷茫的少女。
“你們這是哪個劇組的實景拍攝基地?”她揉著額頭,嘟囔著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淩曜的心弦被撥動了。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墜落時,他指間那枚世代相傳、暗沉無光的星隕之戒,傳來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溫熱。
“帶走。”他壓下翻湧的氣血,對星輝暗衛下令,“安置客院,靜觀其變。”
是夜,書房內。淩曜摩挲著戒指,那絲溫熱再未出現,卻像一粒種子,在他死寂的心湖裡蕩開漣漪。她不是魔族,但她的到來,能乾擾詛咒?他必須親自確認。
次日,蘇睿被帶到書房。藥味混雜著陳舊書卷的氣息撲麵而來。淩曜坐在壁爐的光影裡,蒼白脆弱如琉璃,眼神卻帶著審視實驗材料般的探究。
幾句試探性的問答後,一陣無法抑製的劇烈咳嗽猛地攫住了他。他側過頭,用絲帕死死捂住嘴,那聲音沉悶撕裂,像深山裡的爆炸。當他攤開手帕,上麵是一灘暗沉發黑、質地粘稠的汙血。
“在我的世界,這叫‘星隕之咒’。”他抬起因痛苦而蒙上水汽的眼睛,直視蘇睿,“在你的‘科學’裡,這……又叫什麼?”
蘇睿的心臟狂跳。那血色極不正常。她強迫自己冷靜,科學家本能壓倒恐懼:“在我做出不負責任的猜測前,我需要數據。比如,這枚戒指……它是什麼材質?”
她竟然直接問到了戒指!淩曜眼中閃過震驚。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猛地推開!墨淵長老身著深紫袍服,緩步而入,身後跟著數名氣息陰冷的淵祭使。他臉上掛著悲憫的笑容,眼神卻冰冷如蛇。
“曜兒,你病體沉重,不宜再為這等妖物勞神。”墨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長老會已一致決議:此天降之女乃不祥之兆,為保星輝大陸安寧,須於下次月蝕,行血祭之禮,以安天意!”
血祭!蘇睿的臉色瞬間煞白。
淩曜猛地站起,身體微晃,卻寸步不讓:“墨淵長老!此事未有定論,豈可妄動殺孽?她或許與我的詛咒有關!”
“正是因為她可能與你那詭異的詛咒有關,才更不能留!”墨淵語氣轉厲,“星輝大陸的安危,重於你一人之生死!此事已定,衛兵,將此女押入地牢!”
眼看淵祭使就要上前,淩曜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幾乎直不起腰。一名忠心的淩影迅速上前攙扶,借機在他耳邊低語:“少主,布告……已開始繪製,天亮即發全城……”
淩曜的心沉入穀底。墨淵是要快刀斬亂麻,不留任何餘地!
他看了一眼蘇睿,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驚懼,卻還有一種不甘屈服的光芒。戒指的異常、她麵對黑血時的冷靜、還有那渺茫的……希望……
“好……好……”淩曜仿佛力竭,艱難地揮揮手,“既然如此……便依長老會決議……將她……先帶下去嚴加看管……”他看似妥協,卻在淩影的攙扶下,看似無意地擋住了通往地牢方向的路線。
墨淵滿意地眯了眯眼,帶著人轉身離去,準備祭祀事宜。
夜深人靜。
蘇睿在客房中坐立難安,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門外突然傳來極輕微的響動,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是那名淩影。
“姑娘,想活命,跟我走。少主在等你。”
蘇睿幾乎沒有猶豫。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護。淩曜披著厚重的鬥篷,臉色在月光下更顯慘白,他僅帶著幾名絕對忠心的淩影,護著蘇睿潛向古城側門。
就在接近城門時,一隊舉著火把的鏡衛(玄鏡長老麾下)迎麵而來!
“站住!什麼人?”火光瞬間照亮了蘇睿的臉!
淩影首領一步上前,亮出令牌:“少主有要事出城,讓開!”
那鏡衛小隊長卻盯著蘇睿,又瞥向城門牆上剛剛貼上的、墨跡未乾的布告,上麵赫然畫著蘇睿的畫像!他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狠厲:“奉長老會急令!緝拿此女,格殺勿論!少主,對不住了!”
話音未落,劍已出鞘!
“鏘!”
淩影瞬間與鏡衛戰作一團!混亂中,淩曜拉住蘇睿的手,低喝一聲:“走!”
一名出身淩家的哨兵趁機打開一道門縫,急道:“少主!快!”
幾人衝出城門,奮力奔入城外無邊的黑暗。身後,追兵的呼喝與馬蹄聲已清晰可聞。
淩曜將咳出的血狠狠擦去,回頭望了一眼星輝古城巍峨而冰冷的輪廓。他看向身邊驚魂未定卻緊咬牙關的蘇睿,沙啞道:
“跟著我,可能會死。”
蘇睿望著前方未知的荒野,又回頭看了看追兵的火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留下,一定會死。我的命是你救的,大不了……再還給你。”
而此刻,古堡最高處的祭壇上,墨淵長老撫摸著水晶球中映出的逃亡身影,冷笑著,將一枚代表追殺令的黑色棋子,重重按在了地圖上那片橫亙在他們前方的、彌漫著毒瘴的沼澤——“死亡綠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