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戰日的古堡,失去了震天的喊殺,卻彌漫著更為沉重的哀戚。空氣中混雜著傷兵營傳來的血腥與藥味,以及無聲蔓延的悲慟。
淩曜坐在臨時充作帥帳的大廳內,麵前攤開著各部將呈報上來的戰損報表。那一個個冰冷的數字背後,是他熟悉的名字,是曾與他一同習武、一同成長的族親子弟。他的指尖劃過那些名字,微微顫抖,最終,一滴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滴落在粗糙的紙麵上,暈開一片濕痕。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這些忠誠的鮮血,是為他,為淩家而流。
蘇睿輕輕走近,將一杯溫水放在他手邊,看到他臉上的淚痕,心中亦是一痛。她沒有出言安慰,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側。
淩曜(聲音沙啞低沉):“他們都是我淩家的好兒郎……昨日還鮮活的生命,今日卻……”
蘇睿(目光堅定,語氣沉穩而有力):“戰爭必有傷亡,這是無法回避的殘酷。但他們不是白白犧牲,他們是為了守護家族的尊嚴,為了這片土地的安寧而戰。死得其所,便是英雄!若今日我們投降,屈從於墨淵的淫威與玄鏡的背叛,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所有的犧牲也將失去意義。活下來的人,背負著他們的期望,更要堅定地走下去!”
她的話語清晰地在廳中回蕩,幾位在場的部將聞言,無不動容,紛紛抱拳:
“蘇姑娘所言極是!”
“少主,請節哀!弟兄們死得值!”
“吾等誓死追隨少主,絕不投降!”
淩曜深吸一口氣,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痕,眼神重新變得堅毅。他看向蘇睿,微微點頭,感激她在這關鍵時刻給予的支持與力量。
他轉而問道:“擒獲的南宮先鋒,是哪一位將軍?帶上來,我要見見。”他以為是南宮靜的某位兄長。
部下回稟:“少主,擒獲的先鋒……是南宮靜小姐。”
淩曜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竟忍不住搖頭失笑,隻是那笑聲中帶著無儘的無奈與一絲荒謬:“竟然是她……帶我去看看這位‘急先鋒’。”
來到臨時關押的營寨前,隻見南宮靜被粗糙的牛筋繩緊緊捆縛在一根木柱上,頭發散亂,衣衫破損,臉上還帶著汙跡和淚痕,模樣狼狽不堪,但眼神依舊倔強地瞪著前方。
淩曜揮手示意左右退開些許,親自走上前去。
左右親衛(急忙勸阻):“少主,小心!此女凶狠……”
淩曜(擺了擺手):“無妨,她傷不了我。況且,我與她幾位兄長,終究是舊識。”
他走到南宮靜麵前,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原本因她任性胡為導致戰事升級的怒氣,竟化作了些許複雜難明的情緒。他伸出手,開始為她解綁。
南宮靜本已憋了一肚子怨毒的話,準備在見到淩曜時儘情傾瀉,甚至想過要咬他一口。但此刻,見他非但沒有嘲諷奚落,反而親自、沉默地為她解開束縛,那動作甚至帶著一絲她記憶中熟悉的、屬於“淩哥哥”的溫和……她積蓄的所有怒火與委屈,仿佛被一根細針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繩索落地,南宮靜身體一軟,幾乎站立不住。淩曜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這一扶,如同打開了閘門。
南宮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再是之前那種尖利的哭罵,而是充滿了無儘委屈和心碎的痛哭。她猛地撲進淩曜懷裡,用儘全身力氣捶打著他的胸膛,哭聲撕心裂肺:
“為什麼!淩曜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那麼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你明明知道的!我到底哪裡不好?哪裡比不上那個天外來的妖女!你為了她……你竟然如此羞辱我,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們耍弄,被綁在這裡……嗚……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兩眼無珠!你混蛋!嗚嗚嗚……”
她語無倫次,將多年的愛慕、求而不得的痛苦、被忽視的憤懣、以及此刻獲釋後複雜的情緒,全都化作淚水與哭喊,毫無保留地傾瀉在淩曜胸前。
淩曜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裡,任由她捶打哭訴,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他心中五味雜陳,有無奈,有歉疚(並非針對愛情,而是針對這份他無法回應的深情所帶來的傷害),更有一絲疲憊的悲憫。
周圍的士兵和將領們麵麵相覷,悄然退得更遠了些,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這對糾纏在國仇家恨與兒女情長中的舊識。
蘇睿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神清澈,無喜無悲,隻有一絲淡淡的了然。
(第27章完)
(後續看點:南宮靜的情緒爆發後,淩曜將如何回應?這份複雜的“舊情”會如何影響接下來的戰局?休戰期即將結束,南宮二哥會采取怎樣的行動?被暫時安撫的南宮靜,是會成為轉機,還是新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