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暖安靜地聽著,沒有立刻反駁。
她能聽出他生硬語氣裡,除了帶著冰冷的拒絕外,還有一絲其他的情緒摻雜在其中。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根本就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那雙眼睛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卻帶著一種倔強:“江長官,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怕危險,我更害怕諾諾出事。”
她頓了頓,看了眼臥室的門,聲音更低柔清晰:“但我不想永遠躲在家裡,事事都依靠您,您能收留我們母女我已經很感激,我也知道您是好意,可我不能……不能一直這樣。”
一直這樣躲在你的羽翼下……
她會貪婪,她會依賴,她怕有一天,他離開了,她的世界崩塌……
她舉起手指,指了指桌上那本草藥筆記本。
“這是我唯一熟悉,也是唯一能依靠自己做好的事情。我不是想去貌相,我會非常非常小心,我隻會在向陽的,很多人走過的那片山坡活動,絕對不往深山裡麵走,我可以每天隻在天氣好的時候去一會兒,就在您能看到大院後門的地方,好不好?”
池暖說完,又猛地想起什麼,補充道:“當然,小諾我不會帶著去的,我會讓張梅姐幫忙照看一下……”
江禦鐸沒有說話,隻是注視著她那雙神情清澈帶著懇切的眼睛。
沒有委屈,沒有抱怨,沒有責怪,隻是在平靜地陳述她的想法和保證,甚至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商量和祈求。
池暖看他不說話,有點著急,試圖用自己的一點專業知識來增加自己說的話的可信度。
“我可以認出很多草藥,我知道哪些地方容易長什麼。我不是亂闖。”
“我想做點真正有用的藥膏,成分安全放心,不隻是香包。張姐說開她冬天凍瘡很厲害,還有很多人腰腿也不好……如果能幫到她們,也能……也能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完全沒用的。”
最後那句話,池暖說的很輕,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語。
輕得像一根羽毛,輕輕的搔著將多餘心底那片最不設防的地方。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纖細的身子,看起來似乎風稍微大點兒都得抱個石頭再出門,可骨子裡卻有著一種野草般的堅韌。
她渴望獨立,渴望認可,渴望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掌控她自己的生活……
同時,他也知道,她是害怕失去生活保障。
他那些基於為了她安全和責任的理由,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有些不講理,甚至有點過分……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來到幾千裡的北方,在這裡無依無靠,想要成為她自己的靠山,這並沒有錯。
江禦鐸陷入沉默,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內心的兩個聲音在劇烈撕扯著他的思想。
一邊是出於保護欲和安全準則,以及他多年的職業習慣,絕對不能讓她去任何有潛在危險的地方。
另一方卻是在看到她眼中的那份渴望和堅韌,想要獨立,掙脫庇護,靠自己站起來的獨特女性魅力,讓他無法真正狠下心來拒絕。
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拒絕這樣的她。
甚至有一絲讚賞和……喜歡?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決斷力在這個女人麵前總是輕易瓦解。
他真是……著了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