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王昌齡:把風沙與冷暖寫進詩裡_走入唐宋詩詞的河流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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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王昌齡:把風沙與冷暖寫進詩裡(1 / 1)

開元初年的河東太原,春旱得厲害。地裡的麥子蔫頭耷腦,王昌齡握著鋤頭,胳膊肘上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乾裂的土塊上,“吱”一聲就消失了。

那年他剛二十,手上的老繭比村裡最老的莊稼漢還厚——爹死得早,娘身體弱,家裡三畝薄田,全靠他一鋤頭一鋤頭刨著過活。

他跟彆的莊稼漢不一樣。傍晚收工,彆人都圍在村口賭錢、閒聊,他卻抱著本翻爛的《詩經》,坐在門檻上讀。娘看著他的背影歎氣:“兒啊,咱就是種地的命,讀那些沒用的乾啥?”

王昌齡合上書,望著遠處的太行山,眼裡亮閃閃的:“娘,我不想一輩子隻種這三畝地。我想出去看看,看看書上寫的玉門關、長安城,到底長啥樣。”

誰也沒料到,這小子真敢折騰。二十二歲那年,他把家裡的田托付給鄰居,背著個布包袱就走了,先去嵩山學道——不是為了成仙,是聽說山裡有位老秀才,能教作詩。

在嵩山待了三年,他跟著老秀才讀屈原、學漢賦,連砍柴的時候都在琢磨詩句。有回砍柴砍到手指,血流了一手,他卻盯著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的樣子,嘀咕:“能不能寫‘血點寒鬆色’?”

老秀才知道了,拍著他的肩笑:“你這孩子,真是個作詩的命。”

二十六歲,王昌齡離開嵩山,去了並州(今太原)。那時候並州靠近邊塞,常有當兵的路過。他常去城門口的酒肆,聽那些老兵講邊關的事:講青海湖上的雲有多低,低得能壓著雪山;講玉門關的風有多烈,能吹裂人的骨頭;講將士們穿著金甲打仗,打了十年,金甲上的花紋都被黃沙磨平了。

有天晚上,他在酒肆裡碰到個老兵,老兵喝多了,哭著說想家裡的媳婦。王昌齡看著窗外的月亮,那月亮又大又冷,跟村裡的月亮完全不一樣。他想起老兵說的玉門關,想起那些沒回家的將士,拿起筆,在酒肆的牆上寫: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寫完,滿店的人都安靜了。老兵走過來,指著牆上的字,淚流滿麵:“就是這話!就是這話啊!”

那時候他就知道,要去邊塞。不是為了當官,是為了親眼看看那些老兵嘴裡的風景,親身體會那些藏在風沙裡的喜怒哀樂。二十七歲那年,他西出玉門,真的到了邊關。

剛到邊塞的時候,他差點沒挺過來。白天太陽曬得地麵發燙,腳踩在沙子裡,像踩在火上;晚上冷得能凍掉耳朵,裹著兩層羊皮襖都不管用。

他跟著將士們一起守城,一起巡邏,一起吃硬得能硌掉牙的乾糧。有回巡邏遇到風沙,能見度不到三尺,他跟隊伍走散了,在沙漠裡轉了一天一夜,差點渴死。最後是個叫李二的小兵找到他,把僅剩的半壺水遞給了他。

“王大哥,你一個讀書人,來這兒遭這罪乾啥?”李二問他。

王昌齡喝著水,看著遠處的雪山,笑了:“我來寫你們啊。寫你們守著這破城,寫你們想回家,寫你們不想讓胡馬過陰山。”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的篝火,王昌齡又寫了首詩: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李二不識字,王昌齡念給他聽。念到“黃沙百戰穿金甲”的時候,李二摸了摸自己的鎧甲,上麵全是刀疤和風沙的痕跡,眼圈紅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在邊塞待了兩年,王昌齡走了。不是逃了,是他覺得,該去長安考功名了——他想當個官,不為發財,隻為能替那些將士說句話,讓朝廷多想想邊關的苦。

三十歲那年,他考中了進士。放榜那天,他在長安街上跑著喊著,像個精神病人。高興沒幾天,他就蔫了下來——朝廷給了他個“秘書省校書郎”的官,說白了就是個抄文書的,每天對著一堆舊卷子,抄得手都酸了,連見皇上的機會都沒有。

有回抄卷子的時候,他看到一份關於邊塞的奏折,說今年邊關又凍死了不少人,糧草也不夠。他想起李二,想起那些守城的將士,心裡不好受。晚上跟朋友喝酒,他寫了首詩:

“對酒不能言,感慨懷辛酸。野色何莽蒼,秋聲亦蕭疏。”

朋友勸他:“彆著急,慢慢來,總會有機會的。”

機會沒等來,麻煩倒先來了。四十一歲那年,不知道是誰誣告他,說他“不遵禮法”,朝廷把他貶到了嶺南。嶺南那地方,潮濕得能長出蘑菇,到處是毒蟲猛獸。

他坐著船南下,走了三個多月,一路上吐了無數回,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有天晚上,船停在江邊,他看著滿江的寒雨,想起自己的遭遇,又想起長安的朋友,寫了首《芙蓉樓送辛漸》——那時候辛漸正好要回長安,他托辛漸給朋友帶話: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他想告訴所有人,就算被貶到這鬼地方,他的心還是乾淨的,跟玉壺裡的冰一樣,沒沾半點臟東西。

還好,沒過多久,朝廷大赦,他能回長安了。剛回去沒兩年,結果又出事了——有人說他“謗議朝政”,其實就是他跟朋友喝酒時,說了幾句朝廷辦事不力的話。這次,他被貶到了龍標(今湖南黔陽),當了個“龍標尉”,比之前的官還小得多。

龍標那地方,比嶺南還偏。沒有長安的繁華,沒有邊塞的壯闊,隻有滿目的青山和聽不懂的方言。王昌齡沒抱怨,反而過得挺自在。

他每天沒事就去山裡轉,跟老農聊天,跟小孩玩,還教當地的孩子讀書寫字。有回他看到個農婦,站在村口的柳樹下哭,問了才知道,她丈夫去當兵了,好幾年沒回來。

他想起寫的“悔教夫婿覓封侯”,心裡不是滋味,又寫了首《閨怨》: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當地的人都喜歡他,說這個王官兒沒架子,還會寫詩。有回他生病了,村民們提著雞蛋、紅糖來看他,把他的小屋擠得滿滿當當。他看著那些淳樸的笑臉,心裡暖烘烘的——原來就算被貶到這麼偏的地方,也能找到活著的意思。

在龍標待了八年,王昌齡老了。頭發白了,背也駝了,他不想當官了,想回太原老家,陪著老娘(那時候老娘還在),安安穩穩過剩下的日子。

五十九歲那年,他辭了官,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踏上了回鄉的路。

他卻沒走成。路過亳州的時候,他遇到了亳州刺史閭丘曉。閭丘曉是個小心眼的人,聽說王昌齡的名氣大,心裡嫉妒。

那時候睢陽被叛軍圍著,朝廷讓閭丘曉出兵救援,可他怕打仗,遲遲不肯動。王昌齡看不過去,就勸他:“大人,睢陽城裡的百姓快餓死了,您要是再不出兵,就來不及了!”

閭丘曉被說急了,又怕王昌齡去朝廷告狀,就找了個借口,把王昌齡抓了起來,偷偷殺掉了。

那天晚上,亳州下著小雨。沒人知道,那個寫過“秦時明月漢時關”的詩人,那個心裡裝著邊塞將士、裝著窮苦百姓的詩人,就這樣死在了一個小人手裡。

他死的時候,懷裡還揣著一本沒寫完的詩稿,上麵有句沒寫完的話:“回家……看娘……”

王昌齡沒白活。他死後,他的詩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唐朝。

李白讀了他的詩,哭著寫“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

杜甫讀了他的詩,說“複憶襄陽孟浩然,清詩句句儘堪傳。即今耆舊無新語,漫釣槎頭縮頸鯿”,把他跟孟浩然相提並論;

連後來的宋朝人,都把他的七絕當成範本,說“七絕至王昌齡而體製大定”。

一千多年過去了。我們還在讀他的詩:讀“秦時明月漢時關”,能想起邊塞的蒼涼;讀“一片冰心在玉壺”,能想起他的風骨;讀“忽見陌頭楊柳色”,能想起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溫柔與遺憾。

有人說,王昌齡是“七絕聖手”。其實,他不是什麼“聖手”,他就是個普通人——是個不想一輩子種地的少年,是個想替將士說話的讀書人,是個就算被貶也不丟良心的小官,是個把喜怒哀樂、把人間的冷暖悲歡,都寫進二十八個字裡的詩人。

他的人生,就像他寫的詩一樣,短,卻有力量。像邊塞的月亮,冷,卻能照透千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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