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的抒情詩,好就好在“不裝”。他不把自己塑造成“完美君子”,也不故意賣慘,開心就是開心,後悔就是後悔,難受就是難受。這種“真實”,在晚唐那些愛寫“無病**”的詩人裡,顯得特彆可貴。
寫景詩:不是光寫美,景裡藏著人生勁兒
開頭說的“停車坐愛楓林晚”,其實隻是杜牧寫景詩的“冰山一角”。他的寫景詩不光畫麵美,還藏著他的人生態度——不是單純地“看風景”,是借風景說想法,讀著美,品著有勁兒。
先看《山行》: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你以為他就是覺得楓葉好看,才停車?不對!晚唐那會兒,很多詩人寫秋天都透著一股“悲涼”,比如“萬裡悲秋常作客”,可杜牧偏不。他寫的秋天,是“霜葉紅於二月花”——經了霜的楓葉,比春天的花還紅、還豔!
這哪裡是寫楓葉?是寫他人生態度:就算身處晚唐這個“寒冬”,就算理想沒實現,也不能消沉,要像楓葉一樣,經點挫折反而更有勁兒、更出彩。這種積極向上的勁兒,在晚唐的“悲秋”詩裡,就像一束光,特彆亮眼。
再看《江南春》:
“千裡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這首詩寫江南春天,畫麵感絕了——千裡之外都是黃鶯叫,綠樹紅花相映,水邊的村子、山上的城郭,酒旗在風裡飄;還有南朝留下的幾百座寺廟,在煙雨中若隱若現。讀著這首詩,就像打開了一幅江南春畫,連風的味道、雨的濕氣都能感覺到。
杜牧不隻是寫春景。“南朝四百八十寺”是有說法的——南朝的皇帝信佛,建了好多寺廟,花了好多錢,最後國家還是亡了。他寫這個,是在提醒晚唐的皇帝:彆學南朝,光靠信佛、蓋寺廟沒用,得好好治理國家,不然再美的風景,也保不住。
杜牧的寫景詩,從來不是“為了寫景而寫景”。他的景裡,有他的心情,有他的想法,還有他對國家的關心。這種“景中有情、情中有思”的寫法,讓他的寫景詩比一般的“風景照”有深度多了。
《阿房宮賦》:一篇古文,罵醒晚唐的“糊塗蛋”
除了詩,杜牧的古文也厲害,最有名的就是《阿房宮賦》。這篇文章不光是千古名篇,還是杜牧“借古諷今”的“升級版”——他寫秦朝的阿房宮,其實是在罵晚唐的統治者,一點都不繞彎子,罵得又狠又有文采。
阿房宮是秦始皇建的,據說大得能住幾萬人,裡麵的柱子比樹粗,宮裡的珍寶堆成山,宮女多到“渭流漲膩,棄脂水也”(渭水都因為宮女倒的胭脂水變渾濁了)。杜牧寫這些,不是為了“炫耀”阿房宮多奢華,是為了說:“秦始皇這麼浪費,這麼欺負百姓,最後秦朝才亡了!”
然後他筆鋒一轉,直接對準晚唐:“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
翻譯過來就是:“滅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滅秦朝的是秦朝自己,不是天下人!要是六國好好對待百姓,就能抵抗秦國;要是秦朝好好對待百姓,就能傳好多代,誰能滅了它?”
這話多狠!晚唐的皇帝天天蓋宮殿、亂花錢,跟秦始皇一樣浪費,杜牧就是在說:“你們再這麼折騰,就跟秦朝一個下場!”
更厲害的是,《阿房宮賦》不光有“罵”,還有“勸”。最後一句“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後來的人隻知道為秦朝的滅亡悲哀,卻不吸取教訓,將來也會有更後來的人,為他們的滅亡悲哀。這話就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晚唐統治者的臉上。
這篇文章為啥能成千古名篇?因為它不光辭藻華麗(比如“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還特彆有力量——沒有空講道理,全是用阿房宮的奢華和秦朝的滅亡做例子,讓你一看就懂,一懂就怕。據說後來唐敬宗看了這篇文章,都嚇得不敢再隨便蓋宮殿了,你說它的影響力多大!
詩風“俊爽峭健”:杜牧的詩,為啥讀著就“痛快”?
聊了這麼多,得說說杜牧的詩風——“俊爽峭健”。這四個字聽起來有點繞,其實就是說他的詩:豪放不囉嗦,細膩不矯情,有勁兒還不生硬,讀著特彆“痛快”。
“俊爽”就是“清爽、利落”。杜牧寫詩不堆華麗的詞藻,不搞複雜的格律,有話直說。比如《泊秦淮》,四句詩,沒一個生僻字,卻把“晚唐統治者享樂誤國”的意思說透了;《赤壁》的“東風不與周郎便”,一句話就開了個曆史腦洞,清爽又有趣。
“峭健”就是“有棱角、有力量”。他的詩不軟趴趴,不管是罵統治者,還是抒感情,都帶著一股勁兒。比如《過華清宮》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看似寫小事,卻戳中了安史之亂的根源,有力量;《山行》的“霜葉紅於二月花”,看似寫風景,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有棱角。
這種詩風,跟他的出身和經曆有關——他是杜佑的孫子,家裡的萬卷書養出了他的眼界,仕途的挫折沒磨掉他的棱角,所以他的詩既有文人的細膩,又有政治家的豪放,不像李商隱的詩那麼“隱晦”,也不像白居易的詩那麼“直白”,剛好卡在一個“痛快又有深度”的點上。
在晚唐詩壇,很多詩人要麼寫得“無病**”,要麼寫得“晦澀難懂”,杜牧的“俊爽峭健”就像一股清流——他的詩好懂,卻不淺薄;有深度,卻不晦澀。不管是老百姓,還是文人,都能讀懂,都能喜歡,所以才能流傳千年。
晚唐詩壇的“光”,不止照亮當時,還暖到現在
杜牧在晚唐詩壇的地位,不是靠“小李杜”這個名號撐起來的,是靠他一首首有血有肉的詩、一篇篇有勁兒的文撐起來的。
他的詠史詩,是晚唐的“鏡子”,照出了當時的腐敗和荒唐;他的抒情詩,是普通人的“心裡話”,寫出了離彆、後悔、悵惘的真實;他的寫景詩,是人生的“小太陽”,透著不服輸的積極勁兒;他的《阿房宮賦》,是醒世的“警鐘”,罵醒了多少糊塗的統治者。
現在讀杜牧的詩,還是會被打動:讀《泊秦淮》,會為晚唐的荒唐歎氣;讀《遣懷》,會想起自己的年輕歲月;讀《山行》,會被楓葉的勁兒鼓舞;讀《阿房宮賦》,會明白“愛惜百姓”的道理。
這就是杜牧的厲害——他的詩不光屬於晚唐,還屬於每一個時代。他就像晚唐詩壇的一束“俊爽”之光,不光照亮了當時的黑暗,還暖到了現在,讓我們不管過了多久,都能從他的詩裡,讀到真實、讀到力量、讀到人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