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踏薯壟:殘爐映盟旗,種火照南遷
嘉定十年的春雨剛潤透兩淮薯田,小趙就被差役的銅鑼驚了神。老趙家的三畝耐寒薯剛冒新綠,田埂上已插滿“犒軍銀攤派”的木牌——史彌遠為湊齊給金國的三十萬兩歲幣,連農戶的薯苗都要按株征稅,說是“養兵禦金,人人有責”。
“爹,官差說這薯苗稅要折成銀錢,咱家哪有銀子?”小趙攥著剛磨好的薯鏟,指節發白。老趙蹲在田邊,摸著焦紅薯皮上“民心”二字的舊痕——這是爺爺傳下來的信物,邊緣已被三代人的體溫磨得光滑,“他們要銀錢,咱隻有薯種。藏好,彆讓這群豺狼看見。”
話音未落,北邊傳來馬蹄聲。不是官差,是逃難的流民,個個衣衫襤褸,懷裡揣著半焦的薯乾:“金兵打過來了!完顏賽不的大軍破了光州,見薯田就搶,見糧車就燒!”老趙心頭一沉——金宣宗被蒙古逼得南遷開封,竟要拿南宋的薯田填窟窿,這是要把兩淮變成第二個淮南戰場。
當晚,小趙帶著藏在灶膛裡的薯種,跟著流民往南逃。路過滁州時,正撞見宋軍列陣設防,領頭的將軍身披鎧甲,正對著地圖發火:“史相公隻給糧餉三成,讓弟兄們啃樹皮禦敵嗎?”是名將孟珙,他剛從棗陽馳援而來,麾下兵士懷裡都揣著乾硬的紅薯乾,那是沿途百姓偷偷塞的救命糧。
“將軍,俺有薯種!”小趙擠上前,扯開布包露出飽滿的薯粒,“這耐寒薯三個月就能收,種在城邊荒田,夠全軍吃半月!”孟珙盯著薯種,又看了看小趙懷裡的焦紅薯皮,突然攥緊拳頭:“當年嶽將軍用薯種養兵,如今這薯種還是咱的底氣!來人,跟著這後生墾荒種薯!”
軍民合力在滁州城外開出百畝薯田,小趙教兵士們用踏犁翻地,用糞肥催苗——這是宋元年間傳下來的法子,能讓薯苗在貧瘠土地上紮根。可金兵來得比薯熟更快,完顏合達的鐵騎踏平了城郊薯壟,剛掛果的紅薯被馬蹄踩得稀爛,焦香混著泥土味飄滿戰場。
“拿紅薯乾來!”孟珙在城頭大喊。兵士們摸出懷裡的薯乾,就著雨水吞咽,竟憑著這口甜勁守住了城池。小趙在城樓上看得真切,金兵陣裡也有餓瘋的兵士,偷偷挖田埂邊的薯藤啃食,那是被他們搶去的百姓口糧。
此消彼長間,戰局漸明。金宣宗腹背受敵,蒙古兵在北方燒了他的糧倉,南宋又斷了歲幣,金軍的糧道早被孟珙掐斷,隻能靠劫掠薯田苟延殘喘。這年秋,孟珙在棗陽大敗金軍,陣前挑著繳獲的紅薯乾喊話:“你們的皇帝保不住薯田,還保得住你們嗎?”金兵陣中響起嘩變,不少人扔下兵器,要跟著宋軍種薯活命。
消息傳到臨安,史彌遠卻在府中設宴。蒙古使者帶著馬奶酒來訪,席間遞上盟書:“我朝願與宋夾擊金國,滅金後,河南歸宋。”史彌遠盯著盟書,又瞥了眼案上的烤紅薯——那是小趙托人送來的新薯,甜香撲鼻,卻暖不了他的私心:“可,容我三思。”
老趙此時已逃到江南,在臨安城外開墾了片荒坡種薯。夜裡烤薯時,總能看見北方來的流民在坡下徘徊,他們懷裡都揣著不同的薯種,有淮西的蜜心薯,有中原的黃皮薯,還有西夏傳來的耐旱種。“趙伯,金兵退了嗎?”流民問。老趙指著爐裡的炭火:“金兵快完了,可新的豺狼說不定更狠。薯種留好,走到哪種到哪。”
嘉定十四年冬,宋蒙終於結盟。孟珙率軍北上,小趙帶著千畝薯種隨軍而行,沿途教百姓種薯:“收了紅薯,才有力氣打金兵!”金兵困守蔡州時,城內早已斷糧,金哀宗望著城外賣紅薯乾的宋兵,終於明白金宣宗伐宋是自取滅亡——若當年聯宋抗蒙,何至於連口熱薯都吃不上。
次年正月,蔡州城破。孟珙提著金哀宗的玉璽,在城頭烤了塊紅薯,遞給小趙:“這薯香,該讓中原百姓再嘗嘗了。”可蒙古兵轉眼就撕毀盟約,不僅占了河南,還把矛頭指向江南。小趙在亂軍中搶出半袋薯種,望著蒙古鐵騎踏過的薯田,突然懂了爺爺的話:“薯田能種出糧,卻擋不住豺狼。”
老趙在江南接到小趙帶回來的薯種時,臨安已亂作一團。蒙古兵渡過長江的消息傳來,史彌遠早已嚇得閉門不出,百姓們又扛起薯鏟,往更南的福建、廣東逃。老趙把焦紅薯皮係在小趙腰間:“帶著薯種走,哪怕隻剩一粒,也要種出綠苗來。”
船隊離開臨安那天,小趙站在船頭,看見江麵上全是運薯種的小船。蒙古兵在岸上燒殺搶掠,可田埂邊總有沒被燒儘的薯藤,在春風裡輕輕搖晃。他摸出懷裡的焦紅薯皮,陽光照在上麵,泛著像炭火一樣的光——那是太祖種過的薯田的光,是嶽將軍護過的薯苗的光,是千萬百姓藏在懷裡的種火。
江南的薯田漸漸遠了,可小趙知道,隻要這把薯種還在,隻要有人記得怎麼烤出焦香的紅薯,大宋的根就沒斷。蒙古兵能踏毀田壟,卻踏不碎埋在土裡的生機,就像那半塊焦紅薯皮,曆經戰火,依舊暖得能焐熱人心。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