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山間積雪消融，露出底下濕潤的泥土和嫩綠的新芽。火灶房的活計依舊繁重，但風中已帶上了些許暖意。
自百味羹一事之後，王執事雖未再刻意刁難風清雲，卻也未曾給過什麼好臉色，隻當他是走了狗屎運。倒是那靈膳灶的幫廚雜役，名叫石頭的，對風清雲親近了不少，偶爾得了空，會溜到外圍，塞給他一兩塊品相稍好的、蘊含些許火靈氣的“邊角料”燃木，或是低聲告訴他一些靈膳灶無關緊要的趣聞。
這一日，風清雲剛劈完上午的份額，正尋了處僻靜角落，嘗試引導體內那已壯大至煉氣二層門檻的氣旋衝擊關隘。經過數月不輟的苦修，以及那縷古老氣息帶來的持續滋養，他感覺突破在即。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聲從火灶房主院方向傳來，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快！快讓開！”
“劉師兄！劉師兄你怎麼了？”
“彆圍著了，快去請執事大人！”
風清雲眉頭微皺，收斂氣息，起身朝喧鬨處走去。隻見主院灶台旁，圍了一大圈人，人群中央，劉大頭仰麵躺倒在地，麵色赤紅如血，渾身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老鼠在竄動，氣息紊亂狂暴，嘴角不斷溢出帶著腥氣的白沫，身體間歇性地劇烈抽搐著。
“是靈氣反噬！走火入魔了！”有見識稍廣的雜役驚呼道。
周圍的人都慌了神，手足無措。劉大頭雖脾氣暴躁，但對火灶房的雜役還算公道，此刻見他這般慘狀，眾人皆是不忍。
“怎麼回事？”王執事聞訊趕來，看到劉大頭的模樣，臉色也是一變。他蹲下身，探出一絲靈力查看，隨即臉色更加難看，“氣血逆行，靈力暴走！他是不是偷服了‘烈陽丹’？”
旁邊一個與劉大頭相熟的雜役帶著哭腔道：“劉師兄……劉師兄他卡在煉氣四層已久，前幾日得了一枚烈陽丹，想……想借此衝擊五層，沒想到……”
烈陽丹，藥性霸道，是低階修士用來強行衝關的虎狼之藥，成功率低且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是眼前這般下場。
王執事收回手，站起身，搖了搖頭，語氣淡漠：“沒救了。烈陽丹藥力已散入四肢百骸，侵蝕經脈丹田，除非有築基期長老不惜損耗自身真元為其梳理，否則……準備後事吧。”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片悲聲。築基期長老何等身份，豈會為一個煉氣期的火灶房管事耗費真元？
風清雲站在人群外圍，看著地上痛苦抽搐、生機不斷流逝的劉大頭，心中並無太多悲戚，畢竟交集不深。但他體內那縷源於玉佩碎片的古老氣息，此刻卻微微躁動起來，仿佛感應到了劉大頭體內那狂暴肆虐的火屬性藥力。
他腦海中飛快閃過《引氣訣》雜篇中提及的，關於五行生克、疏導異種靈氣的一些粗淺理論，以及自己平衡赤焰炭與沉水炭的實踐經驗。
烈陽丹，性極陽，屬火。劉大頭自身靈力亦偏火土。此刻火上加火，如同乾柴遇烈焰，已呈焚身之勢。若以水、木靈氣疏導，或可……
這個念頭極為大膽。他不過煉氣一層巔峰，尚未正式突破，去插手煉氣四層修士的靈氣反噬，無異於螳臂當車，一個不慎，自身也會被那狂暴的火靈氣焚傷。
但……若不出手，劉大頭必死無疑。
風清雲目光掃過周圍悲戚惶恐的雜役，又看向地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劉大頭。他想起了劉大頭雖然粗魯，卻從未克扣過他的飯食，偶爾還會罵罵咧咧地扔給他一塊厚實的燃木，讓他墊著睡覺禦寒。
一絲微不可查的決斷在他眼中閃過。
他深吸一口氣，排開眾人，走到王執事麵前，躬身道：“王執事，弟子或有一法，可暫緩劉師兄傷勢。”
王執事正心煩意亂，聞言不耐地瞥了他一眼：“又是你？你能有什麼辦法？滾開，彆添亂！”
風清雲卻堅持道：“弟子願一試。若不成，甘受責罰。”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周圍嘈雜的哭聲和議論聲都為之一靜，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這個平日沉默寡言、資質低劣的劈柴雜役。
王執事盯著他，眼神閃爍。他雖不信風清雲真有辦法，但劉大頭若死在這裡，他作為當值執事也難免有些麻煩。死馬當活馬醫……
“你……”王執事剛想嗬斥，目光卻觸及風清雲那雙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眸，心頭莫名一悸，到嘴邊的話變成了，“你若胡來，導致劉大頭速死，我定不饒你！”
這便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