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操場其實就是教學樓後麵一塊坑窪不平的泥地,兩頭用鏽跡斑斑的鐵管架了兩個籃球框。此刻,其中一個籃筐下,幾個穿著高二校服的學生正嘻嘻哈哈地投籃,其中一個高個子動作誇張,明顯帶著挑釁意味。
“就那傻大個,叫楊波的,高二(五)班的,最近狂得很。”彭衝指著那邊,對田合豔說。
田合豔沒吭聲,眯著眼看了看,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他雙手插在校服褲兜裡,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向星霖和彭衝一左一右跟在後麵。
“喂,幾位,這個點兒,這個架子,是我們高一(七)班先占的規矩,不懂?”田合豔聲音不高,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
那幾個高二的停了下來。高個子楊波抱著籃球,斜眼看著田合豔:“你誰啊?操場是你家開的?寫你名了?”
“我姓田,田合豔。”田合豔往前踏了一步,幾乎和楊波臉對臉,“沒寫名,但這一片,下午放學後,就這規矩。識相點,換個地兒玩去。”
楊波比田合豔高了小半個頭,顯然沒把這個高一的小個子放在眼裡,他嗤笑一聲,用籃球輕輕頂了頂田合豔的胸口:“我要是不識相呢?小屁孩,mao長齊了嗎就學人立規矩?”
氣氛瞬間繃緊。向星霖趕緊上前一步,胖臉上堆起笑,試圖打圓場:“哎哎,師兄,師兄,彆激動,都是打球嘛。這樣,你們再投幾個,投完了讓給我們,行不?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猩猩,邊兒去!”田合豔一把撥開向星霖,眼睛死死盯著楊波,“手拿開。”
楊波仗著身高力氣大,非但沒拿開,反而又用力頂了一下:“我就不拿,你能怎地?”
話音未落,田合豔動了!他動作快得像撲食的野貓,左手閃電般格開籃球,右手握拳,毫無花哨地直接掏在楊波的胃部。楊波根本沒反應過來,悶哼一聲,蝦米似的彎下腰,籃球脫手滾到一邊,臉色瞬間煞白,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這一下太快太狠,旁邊幾個高二的都愣住了。
田合豔甩了甩手腕,俯視著彎下腰的楊波,聲音冷得像冰碴子:“現在,規矩懂了沒?”
“我*你……”另一個高二男生反應過來,罵罵咧咧想上前。
“想一起上?”田合豔猛地抬眼,目光掃過那幾個人,那股不要命的狠勁鎮住了場麵,“可以,今天有一個算一個,老子陪你們玩到底。不過想清楚,打完了,以後你們高二(五)班的,見我們七班一次,繞道走一次。”
向星霖也趕緊挺起胸膛,雖然心裡打鼓,嘴上卻不慫:“對!我們豔哥把話放這兒了!”
彭衝則悄悄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半截磚頭,藏在身後,眼神警惕。
那幾個高二的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捂著肚子直吸冷氣的楊波,氣勢明顯弱了下去。他們也就是仗著年級高欺負一下老實學生,真碰上田合豔這種敢下狠手的硬茬子,心裡也犯怵。
“行……行……田合豔是吧……我們記住了……”其中一個攙起楊波,撂下句場麵話,幾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呸!慫包!”彭衝把磚頭扔到草叢裡,啐了一口。
向星霖長舒一口氣,拍著胸口:“我滴個娘誒,豔哥,你下手也太黑了,嚇死我了。”
田合豔臉上的戾氣瞬間消散,又恢複了那副略帶痞氣的樣子,撿起地上的籃球,在指尖轉了轉:“對這種給臉不要臉的,就得一次把他打服。不然以後天天來找你麻煩。”他把籃球扔給彭衝,“去,投幾個。”
然後他摟住向星霖的肩膀,嘿嘿一笑:“猩猩,剛才表現不錯,沒掉鏈子。”
向星霖苦著臉:“豔哥,下次動手前能給個信號不?我這小心臟受不了啊。你說他們要真一起上咋辦?”
田合豔無所謂地聳聳肩:“一起上就打唄,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挨一頓,多大點事?但氣勢不能輸。在這地方混,你軟一寸,彆人就進一尺。”他頓了頓,看著向星霖,“猩猩,你爸是穿製服的,你見得應該比我多。這世道,有時候道理講不通,就得靠這個。”他晃了晃拳頭。
向星霖想起父親有時候回家,也會說起街上那些難纏的攤販和混混,歎口氣:“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我爸總說,武力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那是你爸坐在辦公室裡的道理。”田合豔打斷他,眼神望向變得空蕩的籃球架,“我們這種人,沒那麼多道理可講。拳頭硬,兄弟多,就是道理。”他拍了拍向星霖,“行了,彆琢磨了。去玩球,晚上翻牆出去,我請你們吃麻辣燙,壓壓驚。”
“真的?豔哥敞亮!”向星霖立刻把剛才的擔憂拋到腦後,歡呼起來。
夕陽徹底沉下,夜幕降臨。小操場上,少年們奔跑呼喊的身影變得模糊。田合豔站在場邊,看著嬉鬨的向星霖和彭衝,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他享受這種當大哥、被依靠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即使離家住在學校,即使前途未卜,但此刻,他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兄弟。這瓶名為“青春”和“義氣”的烈酒,他正喝得上頭。
而命運的齒輪,才剛剛開始轉動。那個十年之約,像遠處山間的霧,看似縹緲,卻終將籠罩他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