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峰趴在宿舍床上,背後的傷口在楊老拐那說不清成分的藥粉作用下,倒是沒發炎,但愈合得很慢,動一下就鑽心地疼。向星霖送來的飯菜,他吃得很少,臉色依舊蒼白。
“黑兄,再忍忍。”田合豔坐在床邊,眉頭擰成了疙瘩。楊老拐那邊的欠款像塊石頭壓著他。爺爺給的生活費早就貼進去了,向星霖和彭衝也掏空了口袋,還差一大截。
“豔哥,錢的事……”向星霖搓著手,一臉愁容,“楊老拐那邊催了兩次了,說再不給錢,下次就不給藥了。”
田合豔沒吭聲,目光掃過宿舍。滕林縮在自己床上,眼神躲閃,顯然是指望不上了。他知道滕林家也不寬裕,而且滕林膽小,這次沒把他嚇破膽就算好的了。
“我去想辦法。”田合豔站起身。他能想什麼辦法?無非是再去老街看看有沒有零工,或者……他摸了摸藏在枕頭底下的那根鋼棍,眼神閃過一絲狠厲,但很快又壓了下去。不能再輕易動手了,田峰的傷就是教訓。
下午放學,田合豔一個人溜出學校,想去老街碰碰運氣。剛走到老街口,就看到兩個穿著流裡流氣、不像學生的人靠在牆邊抽煙,眼神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田合豔心裡一緊,裝作沒看見,低頭快步走過。那兩人倒也沒攔他,隻是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子深處。
一種被監視的感覺,讓田合豔後背發涼。他知道,這是王立華的手段。
衛生院裡,王立華的斷腿依舊疼得他夜裡睡不著。疤子每天來彙報情況。
“華哥,職高那邊我哥答應了,派了兩個人,這兩天都在學校外麵盯著。田合豔今天下午一個人去了老街,我們的人跟著,他沒發現,就是去找零活,沒跟彆人接觸。”疤子低聲說。
“就他一個?”王立華陰著臉問。
“嗯,向星霖和彭衝在學校沒出來,那個滕林更是嚇得放學就鑽回華塘他家院子了。”
“媽的,縮頭烏龜!”王立華罵了一句,隨即冷笑,“找零活?看來是缺錢了。他那個兄弟田峰,傷得不輕吧?醫藥費夠他們喝一壺的。”
他轉動著眼珠,一個新的念頭冒了出來:“疤子,去跟楊老拐遞個話,田合豔欠他的錢,我王立華替他還了,讓他把田合豔抵押在他那兒的東西,或者……讓他想辦法給田峰的藥裡動點手腳,讓那傷好得再慢點,最好爛掉!”
疤子愣了一下:“華哥,楊老拐那老狐狸,隻認錢,而且……搞出人命就麻煩了。”
王立華煩躁地擺擺手:“那就先還錢!把賬攬過來!我要讓田合豔欠我的,讓他知道,在皇倉這一片,離了我王立華,他連兄弟的傷都治不起!”
這一招更毒,不僅是要打要殺,更是要從根子上羞辱和摧垮田合豔。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彭衝從九班下課,一個人去校門口小賣部買煙。剛走出小賣部,就被三個陌生麵孔堵在了牆角。不是學生,是社會上的混混。
“九班的彭衝是吧?”為首的一個斜著眼看他。
彭衝心裡一沉,知道麻煩來了。“你們搞麼子?”
“不搞麼子,華哥讓我們給你帶個話,”那人用指頭戳著彭衝的胸口,“以後走路看著點,莫太囂張。”
話音剛落,旁邊兩人猛地出手,沒用家夥,拳頭和腳照著他肚子、後背一頓猛捶!彭衝想還手,但對方人多,又是偷襲,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蜷縮著身體,護住要害。
那幾人打了幾分鐘,停了手。“記住嘍,這才剛開始。”撂下話,三人迅速消失在暮色裡。
彭衝鼻青臉腫地回到宿舍,田合豔和向星霖一看就炸了。
“日他娘!王立華!”田合豔眼睛瞬間紅了,就要衝出去找人拚命。
“豔哥!彆去!”彭衝忍著痛拉住他,“他們人多,在外麵等著呢!這是故意引你出去!”
田合豔喘著粗氣,拳頭捏得嘎嘣響。他看著彭衝臉上的傷,又看看床上趴著的田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躲在學校裡不安全,出去更危險。王立華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從四麵八方慢慢收緊。
皇倉中學的圍牆內外,暗流變成了實質的拳腳。田合豔和他的兄弟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籌錢的壓力,兄弟的傷勢,無處不在的威脅,讓這個夏天變得格外漫長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