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其實你現在加入書院,真的不是一個好選擇。當下加入書院,會麵臨重大的抉擇。你又是我舉薦進書院的,身份更是尷尬。天劍很難信任你,即便天劍信任你,你也會步履維艱。很多人對付不了天劍,但對付你不在話下。”
孔寧遠這次的提醒就有些露骨了。
不過即便孔寧遠不提醒,連山信也能意識到這些。
很顯然,孔寧遠是江州世家和從前白鹿洞書院陣營,和“九天”站在對立麵。
而連山信想得到“天劍”青睞,明顯是想加入“九天”陣營。
如此一來,他們會站在對立麵。孔寧遠幫他,就等於資敵。
對此,連山信有不同的看法:“孔大哥,物無非彼,物無非是。我看史書,發現那些千年傳承的世家之所以能傳承千年,是因為他們會將不同的籌碼分彆壓在不同的陣營。我若加入‘九天’,就等於你和‘九天’結下了善緣。你和‘九天’結下了善緣,就等於孔家和‘九天’結下了善緣。無論誰贏,最後孔家都不會輸。”
孔寧遠眼神再次不受控製的露出了欣賞:“賢弟讀書有道,隻是我說的那些風險並非空穴來風。”
“我知道,但不去拚命就能得到的榮華富貴,怎麼可能輪到我頭上呢?”
連山信自嘲一笑,兩人便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孔寧遠雖是世家子弟,但也會換位思考。連山信的出身,的確不可能有他的鬆弛感,看到機會奮力一搏才是連山信的出路。
孔寧遠隻是道:“我會儘力保護賢弟的安全。”
連山信也認真道:“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隻要我加入‘九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孔大哥舉薦了我。”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雖然他們現在還都是白身,但兩人都看好對方未來的發展,這便是提前結盟,互為政治資源。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孔大哥,現在書院內部情況如何?”連山信問道。
孔寧遠有些感慨:“人心浮動,甚至有些人人自危。尤其‘天劍’叫停了今年所有的舉薦之後,不止是書院,江州各大世家都開始警惕。”
連山信點頭。
他能理解。
被舉薦進入白鹿洞書院的學生分為兩種:一種有背景,一種特彆有背景。
沒背景的人隻能苦哈哈的去考試,舉薦這條路根本不對他們開放。
叫停舉薦,就等於和這些背景為敵。
但“天劍”還是乾了。
因為“九天”是更大的背景。
而且“九天”現在政治正確。
“那看來‘九天’這次,的確有‘刀刃向內’的意圖,也有將意圖轉化為實際行動的能力和魄力。孔大哥,我若是你,就儘快脫離書院,早日去神京城入仕。”
“我又何嘗不想,但為兄現在也是嫌疑人,還是重大嫌疑人。”孔寧遠長歎了一口氣:“若賢弟真能得到‘天劍’青睞,我還指望賢弟為我洗清嫌疑呢。”
“我會儘力。”
連山信沒有看到孔寧遠和魔教勾結的過去,但他的天賦也不是開全圖掛,並不了解所有的事情。連屈會長一個商人都能是魔教中人,孔寧遠作為副山長的弟子,肯定有重大嫌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連山信隻是要一個機會。
至於孔寧遠的清白?
魔教中人的解釋權,在“九天”那兒。
兩世為人,讓連山信已經十分成熟。他明白一件事:真相沒有那麼重要,領導的看法最重要!
……
片刻後,馬車停在五老峰南麓後屏山下。
白鹿洞書院麵臨三山環合,一水中流,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
風景無需多言,不過連山信和孔寧遠此時都沒心思欣賞。
“‘天劍’此時應該在禦書閣,跟我來。”
連山信跟在孔寧遠身邊向前走,並不多言,隻是看著孔寧遠嫻熟的和路過的其他學子打招呼,神情自若的迎接著來自其他人的審視,耳畔隱約聽到了他們的議論聲:
“這是孔師兄舉薦的人?”
“聽說不是世家出身。”
“那孔師兄怎麼會舉薦他?難道他真的是賢才?”
“真是賢才,直接考進書院就行了,何必舉薦?”
“孔師兄這一次都很可能會倒黴,怎麼會在如此關頭還頭鐵的舉薦人?難道孔家擺明車馬要和‘九天’作對了?”
連山信神情沒有變化,隻是默默消化紛雜的信息。
來到禦書閣前,連山信恰好看到有一個年輕人打開房門從裡麵走出,臉色鐵青。
“江公子?你……”
孔寧遠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江公子也認出了孔寧遠的身份,語氣帶著不滿:“‘天劍’大人說我沒有達到白鹿洞書院學生的要求,讓我明年再來。”
孔寧遠麵色微變:“你也不行?‘天劍’連刺史大人的麵子都不給?”
連山信的麵色也產生了變化。
刺史的公子?
這是江州地方最高官員的兒子。
“九天”的行事作風,比他想象的更加強悍。
“下一個。”
此時排在連山信前麵的還有一人,也是原本被舉薦的。
等他進去之後,孔寧遠麵色嚴肅的開口:“賢弟,我既已答應舉薦你,你的事便是我分內之事。若是白鹿洞書院不成,還有其他三大書院。隻是今年來不及操作了,明年我一定為你籌謀。”
明年太晚,而且機會就在眼前,連山信不想再等了。
他朝孔寧遠微笑了一下:“孔大哥放心,就算我不走舉薦途徑,正常考試也能加入書院。”
“我自然相信賢弟,但我答應的事情,也必須要做到。”孔寧遠正色道。
他不介意在連山信麵前丟臉,但他介意在連山信麵前不守信。
一個年輕人在還沒有太多籌碼的時候,至少要讓人願意相信你。
信任,是繼續合作的基礎。
刺史公子也被“天劍”刷了下來,讓孔寧遠對連山信得到“天劍”青睞的信心降低。
他在考慮要如何補償連山信。
尤其是當禦書閣的門很快再次被打開,上一位進去的仁兄,迅速麵色鐵青的走了出來之後,孔寧遠的心沉入了穀底。
他是希望連山信能成功的,這樣他也多了一個政治資源。
現在看,希望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