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苑內，一片死寂。
名貴的熏香在角落裡安靜地燃著，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壓抑的冷意。
林晚兒跪在地上，淚水已經流乾，隻剩下兩道難看的淚痕掛在蒼白的臉上。
柳姨娘端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用銀簽撥弄著香爐裡的灰，頭也未抬。
“哭完了？”她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林晚兒身體一顫，抽噎著抬起頭，“母親，女兒……”
“我沒帶你去護國寺，是為了讓你積攢名聲，更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父親看到你的賢德。”柳姨娘終於放下銀簽，抬眼看她，那雙溫婉的眸子裡，此刻沒有半分慈愛，隻有一片冰冷的失望，“可你呢？我不過離開十天，你就把自己弄到了這般田地。”
“不是的，母親。”林晚兒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膝行幾步，撲到柳姨娘腳邊，“是林姝，是那個賤人，她變了，她變得好可怕，她會妖法！”
她語無倫次地將柴房裡家丁下跪，鬆鶴堂裡自己掌嘴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聲音裡充滿了恐懼與不甘。
“她就像個鬼一樣，什麼都知道，她知道回春堂，知道杏仁糕和桔梗相克，她還在蕭祖母和侯夫人麵前裝可憐，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現在連世子爺……連世子爺都開始厭惡我了！”
“妖法？”
柳姨娘聽完，臉上非但沒有驚詫，反而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伸出手，用那保養得宜的指尖，輕輕抬起林晚兒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晚兒，你是我教出來的女兒，怎麼還是這般天真？這世上哪有什麼妖法，不過是她背後有了高人指點，變得聰明了些罷了。”
“可她……”
“她讓你掌嘴，你就掌嘴？”柳姨娘打斷她，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她讓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乖乖遞上脖子？”
林晚兒被她眼中的寒意駭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十幾年如一日，在她飯食裡添上紅顏笑，那慢性毒藥一點點掏空她的身子，讓她變得愚蠢暴躁，讓她的人緣敗壞到穀底，讓你有機會成為京城人人稱讚的才女。”
柳姨娘的聲音壓得極低，“我費了這麼多心血，不是為了讓你在最後關頭，被她幾句恐嚇就嚇得陣腳大亂的，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林晚兒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紅顏笑？下毒？母親竟然從那麼早以前就……
“你以為，單憑你那點小聰明，就能把她一個嫡女踩在腳下？”柳姨娘鬆開手，嫌惡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若不是我，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這話比任何責罵都來得傷人。
林晚兒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母親這冰冷的言語中，化為了徹骨的羞辱。
她呆呆地跪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現在，你輸了第一局。”柳姨娘重新端起茶盞，吹了吹浮沫，“蕭澈的心偏了，老夫人和侯夫人也開始重新信她，你再哭，再解釋，都隻是跳梁小醜的垂死掙紮。”
“那……那我該怎麼辦？”林晚兒六神無主，隻能本能地求助於眼前這個讓她又敬又怕的母親。
柳姨娘放下茶盞，終於站起身，走到她麵前，緩緩蹲下。
“晚兒，你最大的武器，不是你的才情，也不是你的美貌。”她看著女兒那張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是你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是你那能讓所有男人心軟的眼淚。”
“可如今，眼淚不值錢了。”
“你必須拿出比眼淚更重的東西，才能把蕭澈的心，重新砸回來。”
“什麼……東西？”林晚呆呆地問了一句。
柳姨娘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晚兒，你怕死嗎？”
林晚兒愣住了，不明白母親為何突然問這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神情茫然無措。
柳姨娘笑了，笑容很淡，卻讓林晚兒從心底裡感到一陣發毛。
她似乎
“你不用真的死。”柳姨娘從妝台的暗格裡，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放到林晚兒的手心，“這裡麵是龜息丹，服下後，一個時辰內，你會如死人一般，氣息全無，脈搏停跳，但一個時辰後，便會自行醒來。”
林晚兒捧著那冰涼的玉瓶，手都在抖，“母親，您這是……”
“你現在就去靖安侯府，不必去見老夫人，直接去蕭澈的書房。”柳姨娘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安排一盤棋的走法，“告訴他，你被林姝逼得走投無路，百口莫辯，唯有一死，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然後，當著他的麵，服下這顆藥。”
林晚兒如遭雷擊，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玉瓶“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不，母親，我不要！”她驚恐地尖叫起來，連連後退，“我不要死，我不要！”
“我說了，你不會死。”柳姨娘的耐心似乎耗儘了，撿起玉瓶強硬地塞回林晚兒的手裡，“你以為林姝那個賤人為什麼能翻身？因為她敢賭命，她被拖出去要打死的時候，她賭了。”
“現在，輪到你了。”
“你隻有用自己的死，才能激起蕭澈心中最深的愧疚和憐惜，隻有讓他以為自己逼死了你，他才會幡然醒悟，才會將所有的恨意，都轉移到林姝身上。到那時，你再死而複生，你就是這盤棋，唯一的贏家。”
林晚兒被這番瘋狂的言論駭得渾身冰冷，她拚命地搖頭，淚水再次決堤，“母親，這太冒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柳姨娘的眼神冷得像冰，“你若是不去，就永遠隻是一個被蕭澈厭棄，被林姝踩在腳下的失敗者，你甘心嗎？我為你籌謀了這麼多年，你甘心就這麼輸了嗎？”
她湊到林晚兒耳邊，聲音如同鬼魅，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去吧，我的好女兒。”
“去死一次。”
“死過之後，你想要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