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這足不出戶的三年裡,慕容熙雖不常在人前出現,但早已於暗處助皇帝誅鋤異己、清整治亂。
比如,壽陽王、宜都王、南兗州刺史、桂陽王……
直至五日後,皇帝頒下冊封太子詔書的同時,另有一道聖旨送至宣城郡公府,沉魚這才明白,皇帝所說的孝期該滿是何意。
皇帝命慕容熙承襲爵位,並任衛尉卿。
衛尉職掌宮城管鑰,警夜巡晝,城門警衛。下設武庫令,掌甲兵及吉凶儀仗。衛尉長官為衛尉卿,乃十二卿之“秋卿”,掌宮門屯兵。
除此之外,皇帝還為慕容熙擇了一門親事,鄧太尉與武昌公主之女。
鄧氏女,是真正的名門淑女。
接到聖旨,慕容熙先是進宮謝恩,再帶著賀禮前往東宮道賀。
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是古來慣例。
可此次二皇子不僅迎娶尚書右仆射之女江氏為太子妃,還越過皇長子、皇長孫,得到儲君之位。
聽聞慕容熙拜見,太子出殿相迎。
沉魚影子似的,默默跟在慕容熙身後,悄悄打量這建康城中此刻最該得意歡喜之人。
太子身量高、皮膚白,穿一身螺甸紫的繡龍紋紗袍,頭上沒戴冠子,隻用碧玉簪發,腰間佩一柄精致的玉首劍。
太子生母早亡,是由其他妃嬪撫養長大,幼時性子孤僻,還有些口吃,後來大了,雖不再口吃,但依舊少言寡語。
今天,他臉上雖掛著笑,卻不多,還淡淡的,旁人與他道賀,他也並不多言,清俊的外表下透著幾分沉鬱,這副端靜的模樣,竟跟私下的慕容熙沒什麼差彆。
這次,慕容熙襲爵位、得官職,還結了一門好姻緣,不也該喜上眉梢麼,可瞧著也是淡淡的。
坐了不多時間,晉熙王拖著跛了的一條腿,一路笑著從殿外走進來。
晉熙王身為皇長子,錯失太子之位,想來應是抑鬱寡歡。
誰知情況非人所想,在這一眾道賀的人裡,笑聲最大的就屬他了,比自己做了太子還要高興。
沉魚不由暗歎,這建康城裡頭的人啊,都挺難懂。
忽然,太子轉過頭來看她,這一看,大家都跟著他的視線望過來。
沉魚訕訕垂下眼,卻聽太子問:“沉魚,你自小便跟著景和出入皇宮,可孤怎麼從未見你笑過?”
景和是慕容熙的表字。
沉魚餘光看一眼慕容熙,麵上雖溫和笑著,可眸光極冷,她俯下身,正要開口解釋,太子已從主座上站起來,解下腰間的玉首劍向她走來。
沉魚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太子要做什麼。
因為慕容熙的關係,她與太子也算從小相識,可她到底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女,太子平時也並不怎麼與她講話。
沉魚沉下眉,不敢輕舉妄動。
就見太子握著玉首劍,停在她麵前,指著她腰間的小木劍,道:“這木劍不好看,孤的這把送給你。”
漢製,自天子至於百官,無不帶劍。如今佩劍,並非為防衛、進攻,多用於裝飾,可即便裝飾,亦有貴賤之分。
沉魚不覺一呆,看向慕容熙。
慕容熙微微一笑,站起身:“她不過一個卑賤之人,如何配用殿下的佩劍?”
太子搖搖頭,聲音聽不出喜怒:“景和,你與孤得了父皇的賞賜,自然喜眉笑眼,可他們未得賞賜之人呢,如何笑得出來?即便臉上掛了笑,誰又知心裡是怎麼想的?”
這麼一說,本就安靜下來的正殿,越發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