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廬設在堇苑,位於郡公府的西南角。
雖離前院遠了些,景致卻是最好,粉牆黛瓦間,儘是風情,春日能賞杏,夏日可觀蓮,待到秋日,更是桂香四溢。
一路行來,沉魚瞧在眼裡,四下張燈結彩,各處都是花了心思的。
聽說新婦性子溫婉和順,尤愛清靜,慕容熙便特意選了這個院子,不僅命人修繕一新,還精心布置了一番。
沉魚感慨,從小到大,還從未見慕容熙待誰這般上心過。
看得出來,他對新婦很重視。
單說這次,新婦輕飄飄一句要見她,慕容熙便把她從地牢裡放出來,這喜愛程度可見一斑。
比起鬨騰的前院,堇苑則安靜了許多。
青廬外,有婢女進去通報。
沉魚等在外麵,隱約聽得一個女子柔柔的聲音。
片刻後,有圓臉的婢女掀了帳子走出來,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聲如銀鈴。
“你就是沉魚?夫人要見你,跟我進來吧!”
“是。”沉魚應聲。
行走間帶起的風吹動茜色紗帷,掀起漣漪不斷,伴著一旁青釉熏爐裡吐出的蘇合香,如坐雲間。
繡了合歡鴛鴦的步障後,端坐的玄衣女子梳高髻、戴花冠,手中的金縷合歡扇雖遮住了她的麵容,但?衣包裹住的身段,玲瓏有致。
沉魚不覺看呆了眼。
單是這麼靜靜坐著,就叫人移不開眼,怪不得慕容熙這樣精心地待她。
婢女繞過步障走去裡間,“夫人,沉魚到了。”
沉魚回過神,上前兩步,忍著傷口的疼痛,鞠躬頷首。
“沉魚見過夫人。”
青廬內靜了一靜,半晌沒人出聲。
沉魚掬著禮,有些納悶,抬眉瞧去。
有冷厲的聲音在步障後響起。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婢女,首次拜見夫人,竟敢不行叩拜之禮,還有沒有規矩!”
她說著話從步障後走出來,是個沉魚從未見過的仆婦。
沉魚看著仆婦,仆婦也看著她。
氣氛冷至極點。
有侍立一旁的府中婢女上前解釋。
“夫人,沉魚一直跟在郡公身邊,以習武為主,素日並未像奴婢們那般——”
“這叫什麼話,”仆婦厲聲打斷,道:“既是下人,該守的規矩禮法便要嚴格遵守,沒有例外,你也不必為她開脫,即便是鬨到至尊麵前,亦是這個道理!”
因為一件行禮的小事,就要鬨到皇帝跟前?
沉魚不想在惹怒慕容熙之後,又惹怒新婦,更不想鬨到皇帝跟前。
再說不就行個禮,又有何難?
她正要跪下,金縷合歡扇後的女子開了口。
“趙媼,你先退下。”
輕輕的一聲,仆婦噤了聲。
新婦道:“並非什麼大事,又何必傷了和氣?”
她語氣極為柔和,與仆婦刻薄中透著沙啞,十分不同,聽在耳裡尤為動人。
“沉魚,”新婦喚她,“你不必拘禮。”
沉魚低頭:“謝夫人。”
新婦輕聲道:“尚未過府時,我便聽說你從小侍奉郡公,又得知你比我小上兩歲,心裡隻把你當小妹瞧,所以才喚你前來,不過是想見見你。”
她說著話,有先前圓臉的婢女捧著一個小匣子,送到沉魚麵前,然後打開蓋子,露出裡麵金燦燦的發釵。
沉魚有些意外。
新婦微笑道:“初次見麵,也不知你的喜好,這發釵是我及笄那年,父親特意請人為我鍛造的,今日,我將它送給你作見麵禮,感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儘心儘力服侍郡公。”
新婦的臉雖擋在卻扇後,沉魚卻能感受到那近人的笑容。
其實,自打踏進青廬,卻扇後的那雙眼就不曾離開過她。
看著匣中的發釵,沉魚也算明白了,新婦是想收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