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身上疼,還是心裡疼,沉魚的眼睛澀澀的。
棍棒聲響徹院落。
沉魚滿嘴血沫子,依舊望著不遠處黑了的屋子。
武昌公主瞧著一聲不吭的人,輕輕歎道:“你瞧,男人狠起心來是真的狠心,可這怨得了誰呢?”
她搖搖頭,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之色。
“你啊,不過就個無父無母、無名無姓、來曆不明的野種,活著就是下賤,若非他慕容熙肯賞你一口飯吃、給你一片瓦容身,你早不知死在了何處!可你,以為得了他慕容熙幾日好,便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鳩占鵲巢,竟還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今日,我便要你好好瞧瞧,什麼叫貴賤高下、雲泥之彆,也讓你認認清楚,對於我們來說,你究竟算個什麼東西!”
沉魚垂下頭,緊緊閉起眼,死死咬住唇,不讓眼裡的淚和著嘴裡的血一起溢出來。
見人不再掙紮,武昌公主一抬手,棍棒停了下來。
她稍稍垂下眼皮,瞧著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記得下輩子投個好胎!”
說罷,大袖一甩,“將她帶去下,免得在這裡擾人清夢,還弄臟了地方!”
有人拖著沉魚就往下院去。
沉魚最後往那悄無聲息的屋子看一眼,便任由他們拖著。
忽然,屋內嘩啦一聲,有什麼東西碎了。
沉魚疑惑回頭,守在院門口的婢女神色慌張。
武昌公主隻催促著眾人離開。
沉魚驚覺不對,咬牙掙開身前幾人的鉗製,忍著身上的疼就往院子裡去。
不等她邁過門檻,更多人圍了上來。
沉魚不記得是如何從院外走至房門口,也不記得究竟踹翻了多少個人,隻看著最後一個人滾下台階後,扔掉手裡的長棍,不顧武昌公主尖銳的嗬斥,狠狠推開門扇。
屋內很黑,淡淡月光被擋在重重簾幕之外,簾幕的最深處似乎有粗重的喘息聲。
沉魚咽下嘴裡的血腥,撥開簾幕,拖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往最深處走。
她小心避開腳下的碎瓷片,意外看到了倒在地上撕扯糾纏的一雙人,不由呼吸一緊。
“......慕容熙?”
沉魚輕輕喚了一聲,發現嗓子像拉鋸一般,乾澀而嘶啞。
黑沉沉的屋子裡,冷不丁冒出來個人,鄧妘驚呼一聲,怒道:“誰許你進來的!”
沉魚沒有被這一嗓子嚇住,隻望著地上另一道扶著頭低喘的人影。
“慕容熙?”
垂頭低喘的人這才勉強抬眼看過來,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又似乎在仔細辨認著什麼。
“......沉魚?”
“是,是我。”
“......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
“過來。”
慕容熙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朝沉魚伸出手。
沉魚忍著身上的劇痛,剛走上前,未及開口,就被拽進一個潮濕的懷抱。
她這才發現慕容熙衣衫半敞,渾身上下都像浸了水似的,裸露的皮膚燙得嚇人,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識並不十分清醒。
“沉魚......”
慕容熙像是落水的人意外攀上一截浮木,緊緊將她囚在身前,滾燙的氣息如火,喘息間,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
沉魚慌了,“慕容熙,你怎麼了?”
慕容熙忍著身體的異樣,撫摸著懷裡的人,冰涼的觸感舒緩了他的焦躁,可這短暫的舒緩,隻會讓人渴望更多。
快要撐不住了!
慕容熙恨得咬牙切齒。
“你怎麼才回來!”
“不是你讓婢女——”
沉魚一頓,隱約明白了幾分,武昌公主也好,婢女也罷,都隻是負責拖住她,不讓她見慕容熙。
為什麼?
沉魚不懂。
慕容熙喉頭滾動一下,艱難道:“我們......先離開這兒。”
鄧妘撲上來,緊緊拽住慕容熙的袖子,哽咽道:“夫君,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