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天一點點放晴,被雨水浸潤過的庭院,濕漉漉的一片,雨珠不斷從屋簷滾落。
合歡取了件厚實的披風。
“女郎,外麵水氣重,不宜久坐。”
“好。”
沉魚穿戴好,也不走遠,照舊在玉蘭花樹下坐著。
那天,蕭玄帶著周如錦離開後,再沒出現,也有五六天了。
合歡捧來一盞熱茶,“女郎,飲上一些,暖暖身子。”
沉魚剛接過茶盞,卻聽得遠處隱約響起管弦絲竹之聲,不禁凝神細聽。
“是有人在府中彈唱?”
合歡也聽到了,點頭道:“聽聲音像是從南邊傳來的。”
沉魚飲了口茶,猜想許是府中設宴。
誰想這邊才咽下茶水,那邊聽得合歡一聲‘殿下’,再抬眼蕭玄邁上台階。
“讓你躺著靜養,你不聽,非坐著,坐著就坐著罷,也不等外麵水氣散了,倒是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聽話的病患。”
說著,在旁邊坐下,細細瞧了她一會兒,“看著氣色比前兩日好些。”
沉魚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一邊,“湯藥一頓不落地喝,也該好些。”
蕭玄笑笑。
合歡呈上茶,蕭玄接過卻沒飲,隻讓侍女們退下。
蕭玄一言不發,沉默坐著,沉魚疑惑看過去,恰好迎上他投來的目光。
蕭玄揚唇笑笑:“女郎,咱們還真有默契啊。”
沉魚瞧著那浮於表麵的笑,蹙起眉:“這幾日沒見你,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他命人將鬨事之人綁去董公府,對於董桓來說,分明就是挑釁。
蕭玄低頭淺啜一口,再抬眼,淡笑看她:“我已前日親自登門拜訪,不是什麼大問題,你放心吧。”
登門拜訪?
沉魚不由坐直身子,轉過頭,認認真真打量蕭玄,慢慢搖頭:“這還是那個從牆頭上摔下來,喊著遲早要殺了我們的傅懷玉嗎?我可沒忘某人當初是如何痛恨我們鼠憑社貴、濫殺無辜。”
揶揄的口吻非但未能引人發笑,反而令蕭玄斂了笑意,將目光投向遠處,眉頭緊鎖。
半晌,他才重新看過來:“女郎,從前是我想得太簡單,不過,不管你信不信,我心裡最初的想法並未改變。”
“什麼最初的想法?”沉魚睨他,“殺了我們嗎?”
蕭玄低頭笑了,轉而眼睫微抬,輕歎口氣:“各州隻聽說有簽帥,而不聽說有刺史。”
簽帥,沉魚還是了解的。
對皇帝來說,世家大族的子弟多不好使喚,而寒門出身的不同,急於出頭,樂於效忠皇帝。
簽帥職位雖低下,但因為直接聽命於皇帝,權力之大,不容小覷。是皇帝堂而皇之放在諸侯王、刺史身邊的眼睛,有甚者,能一手遮天。
聽聞有諸侯王取一捆藕,飲一杯漿,都需經過簽帥同意。
說起來,蕭玄的父親巴東王當日不就是因為王府的簽帥與長史聯合誣陷,才蒙受不白之冤嗎?
忽然提到這個問題......
沉魚正色,低聲問:“難道是你府上的簽帥有問題?”
蕭玄放下手中的杯盞,搖頭:“目前來看,倒未察覺有異,畢竟我手上無權無勢,誰又會借此來害我?”
沉魚不以為然,“你若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那安陸王當初又為何要費力尋你,還幫你恢複身份,謀得爵位?”
說到這些事,蕭玄更顯惆悵,蹙著眉頭,又是沉默。
沉魚問:“你怎麼了?”
蕭玄一歎,眼睛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他人,才道:“有幕僚建議我離開建康。”
沉魚看他:“為何要離開建康?”
蕭玄道:“他們說,至尊尚是太子時,行為就輕佻暴虐,如今更甚,輔政重臣又各懷私心,君臣之間,猜忌久了,免不了會大行誅戮,他們建議我,當在內亂之前,擇一州郡,遠離都城。”
沉魚微微頷首,“他們說的有些道理,可遠離都城也未必就能安全。”
蕭玄道:“說得是,父親當年不就任荊州刺史時,受簽帥、長史誣告?再者,想要離開都城哪有那麼容易?不過,我若是真能離開都城,你是不是剛好可以與我同行?”
“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