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的同時,濕潤明亮的雙眸明顯一黯,好像來人行走間帶起的風,無意中熄滅剛剛點燃的燭火。
複雜的情緒,轉瞬即逝,可蕭玄還是在那一刻捕捉到了。
話到嘴邊,他停下來,眨了眨眼,隻問:“女郎是來這裡獵野豬的嗎?”
說著,裝模作樣地朝左右兩邊瞧:“這麼多天過去了,野豬呢?”
蕭玄被護衛攙扶著,臉上是失血後的蒼白,但精神比離開那日瞧著要好。
他是有興致同人說笑,可把身側的護衛緊張壞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
“殿下,當心......”
這麼冷的天,護衛腦袋上浮著一層虛汗。
沉魚皺眉:“傅懷玉,你不要命了?”
蕭玄一笑,不答反問:“你既然知道我需要養傷,那又為何跑這麼遠來獵野豬?”
沉魚一噎,怎麼也沒想到蕭玄會來。
她不知道對這次的不告而彆作何解釋,也不知道周如錦有沒有跟蕭玄說什麼。
在想好措辭開口前,沉魚沉默瞧蕭玄一眼,直朝他身後的馬車走去,也不管他在後麵如何喊叫。
簾帳一掀,車廂內空無一人。
關於羅嫗那晚說的話,她交代過阿元不能告訴任何人,最好天亮以後全部忘記。
蕭玄在背後問:“女郎,你是在找阿元嗎?”
沉魚放下簾帳:“你見到她了嗎?”
蕭玄搖頭:“沒有,知道你不見了,我便帶人出來尋你,可惜一路未果。直到府中傳來阿元的消息,我大致猜到你的方向,便繼續尋你,至於阿元,我讓人陪著阿錦前去,有阿錦照顧她,你就放心吧。”
沉魚點點頭:“嗯,那就好。”
蕭玄一歎,極為不滿問道:“你難道不跟我說說為何不告而彆嗎?明明咱們前一日還說得好好的,怎麼過了一夜,你就變卦了?”
沉魚敷衍:“......變卦?哪有什麼變卦?我不是說——”
“不是說什麼?”蕭玄皺眉打斷,“你該不會想跟我說打算這麼走去武陵吧?”
沉魚正色道:“不,我要回去。”
蕭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沉魚:“回去?回哪兒?”
太陽慢慢西斜,眼看著一點一點墜進江裡,明知大勢不可違,可因為它的不甘心,還在作垂死掙紮,試圖用所剩不多的清明力求死裡逃生。
“回建康,回董府。”沉魚聲音很沉。
不知為何,蕭玄在白淨的臉上看到一種決絕。
“你真的想好了嗎?可你不是因為不想聽從董公的安排才逃出來的嗎?”
沉魚眸光平靜,語氣更平靜:“是,遇刺前,我是那麼想的,現在——”
“現在為何又改變主意?就是為了找出行刺主謀?”
事關婚姻大事,卻這麼滿不在乎,蕭玄微微皺眉。
“不僅僅因為這點,我還想看看他到底想怎麼安排我?”沉魚沒看蕭玄,視線投向天際處,說得彆有深意。
關於生孩子這件事,她與慕容熙沒少嘗試。
一個男人不會無緣無故認為一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除非他們確實有過肌膚之親,否則就是董桓在誆她。
董桓為何要誆她?
還有,母親知曉懷孕時的反應,不是喜悅,而是讓羅嫗去買滑胎藥,說明母親懷她並非自願。
如果不是自願,那麼便是強迫。
倘若真是強迫,那個叫姚什麼的男人,又憑什麼要母親對他從一而終?
更何況母親還是被人惡意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