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不解釋,隻得將人扶起來,一步一步往烏園去。
慕容熙身上厚重的玄狐披風,又寬又大,明明是她攙扶著他,瞧在眼裡卻像是將她藏在披風之下,護佑在他的懷裡。
隔著衣衫,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令他熟悉又安心的溫度。
慕容熙瞧一眼前路,垂眸看向懷裡的人:“不是不肯回去?為何現在又肯了?”
沉魚仍是不看他:“郡公真希望我將你扔在庭院?”
慕容熙低頭一笑,語氣篤定:“你不會。”
沉魚一頓,偏頭看過去,瞧見一雙算計的眼,忽生的惱色染上她的兩頰。
幾近脫口的辯白,到了嘴邊,又覺十分沒必要。
沉魚默不作聲。
隻要將落下的東西一並帶走,日後便再也不必前來。
這樣多好?
現在權且最後扶他一次。
從水塘到烏園,距離可不近,至於烏園,本身也不小,現下慕容熙半個身子的重量又壓在她的身上,越覺得吃力,這麼一路行來,沉魚漸漸出了一身汗。
這個時節的烏園,除了矮鬆與綠梅,也沒什麼特彆的景致。
沉魚微微喘著氣,輕輕推開門,扶著慕容熙邁過門檻。
門外沒人,門內亦沒人。
這麼大個烏園,愣是不見一個人。
沉魚心裡雖氣惱慕容熙故意折騰她,卻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到底沒有什麼請君入甕的陷阱。
是沒有陷阱,可是......
沉魚慢慢瞧過去,屋中的一角一落全然未變,她離開時什麼樣兒,現在仍是什麼樣兒。
過往回憶,紛至遝來。
有她和溫媼的,有她和春若的,更多的則是她和慕容熙的。
舊日的畫麵宛然在目,浮現出的每一幕,都像有人拿著輕薄的刀片,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輕輕地劃著。
沉魚後悔了。
她就該把慕容熙扔在庭院,而不是跟著他來烏園。
見人站在門內磨磨蹭蹭,滿臉不情願,慕容熙掩唇輕咳,佯裝不知。
“進去吧。”
沉魚猶豫一下,還是被慕容熙拉了進去。
尚隔著一道碧玉垂簾,便已瞧見擺在矮櫃上的木匣。
菩提手串就在木匣中。
沉魚丟開慕容熙,撥開垂簾,就要衝上去。
慕容熙將她拉住。
“急什麼。”
語氣輕飄,力道卻足。
好像積攢了一路的力氣都使在了這兒。
沉魚擰眉。
慕容熙盯著她:“那手串比我的死活還重要?”
從前不好說,現在還真就比他重要。
沉魚抿抿唇,也懶得爭辯,隻得扶著慕容熙走去七寶床前。
慕容熙在床前站定,伸開手臂,眨著清澈的眸子望著她,等她給他更衣。
沉魚忍無可忍。
“慕容熙,我不是你的婢妾。”
“我沒說你是我的婢妾。”
“......”
“你不是我的婢妾,便不能照顧我?那我也不是你的婢妾,為何還能照顧你那麼多年?”
“你——”
沉魚語塞,偏過頭,沉默一下,垂眼走到慕容熙麵前,伸手解下玄狐披風,搭上一旁的衣桁,取掉玉佩,解開腰帶,脫下沾血的衣裳,再除掉束發的玉簪......
慕容熙這才肯坐下身,沉魚又端來銅洗,幫他淨麵、漱口,最後拿來藥和白水。
從頭到尾,沉魚一言不語,隻是沉默做著曾經做了無數遍的事。
她不說話,慕容熙也不說,視線一刻也沒從她身上移開。
沉魚將藥碗遞去慕容熙麵前,看也不看,神色木然。
“用吧。”
“你不喂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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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熙沒接,理直氣壯。
“喂?”沉魚這才抬眼看他,不禁失笑,“慕容熙,你忘了嗎?百日宴那天,我就再也不欠你了。”
“不欠我?”慕容熙目光沉了下來,“是嗎?”
不屑的眼神最刺人心。
沉魚瞪著慕容熙。
慕容熙揚唇譏笑:“那你倒是說說,你欠我什麼?”
欠什麼?
還能是什麼?
不就是這條從大江裡撈起來的命嗎?
沉魚嘴裡發苦。
慕容熙語氣嘲弄:“你又是拿什麼來償還?”
“......”
慕容熙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看她:“是什麼?是你胸口的那一劍嗎?自認為那一劍就能抵消一切嗎?”
用命償還還不夠嗎?
沉魚眼眶微紅。
見人不出聲,慕容熙奪下藥碗扔到旁邊,就算藥汁濺灑一地,他也毫不在意,拽著她的手腕往身前一扯,漆黑的眼眸逼視她。
“說啊,是什麼?”
沉魚澀然一笑:“郡公以為呢?”
慕容熙了然頷首,笑了一下,嗓音沉啞,“好!你不是要還嗎?那咱們便還個徹底!”
沉魚想甩開慕容熙的手。
慕容熙緊抓著不放,一手扣住她,另一隻手從枕側一摸,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出鞘,刀柄塞進她手裡,用力扯下自己的衣襟,露出光潔堅實的胸口,握住她的手,低頭一笑,直望進她的眼裡,閃爍的眸光狠戾且癲狂。
“當日,我刺你一劍,今日,你捅我一刀,這叫償還!”
刀尖戳破皮膚,有紅色血絲順著刀刃滑落,滴在雪白的中衣上,刺目驚心。
沉魚臉色一變,用力把慕容熙往外一推,慌忙將匕首甩出去。
“慕容熙!”
沉魚咬牙切齒。
慕容熙被推了個猝不及防,身子晃了兩晃,斜斜歪倒在圍欄上,輕輕咳嗽起來,垂落的發絲遮住了他的臉。
“你不是因為那一劍怨怪我嗎?今天我給你機會,你隻管在我這補上一刀。”
他掀眸看過來。
胸口處的傷不深,卻血流不停。
沉魚怔怔望著傷口,手腳冰冷。
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兩個會變成這樣?
如果溫媼在天有靈,不知看到他們兩個如此模樣,會作何感想?
沉魚心口鈍痛。
她眯起眼,最後往那傷口看一眼,轉頭就走。
剛走到垂簾前,被突襲的力量猛地從後拖拽回去。
慕容熙赤著腳,把她往七寶床上一摔,附身過來,將她壓住,居高臨下瞧她。
“你不是要同我算個清楚麼?事到臨頭,又為何退縮?”
他肩頭垂下的發絲,落在她的頸窩,他傷口處流出的血,一點點浸濕她的衣襟。
潮濕的觸感,令她蹙起眉頭,慕容熙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固執地要與她清算。
沉魚咬牙,“你是在逼我對你動手嗎?”
慕容熙定定看她,“是啊,隻要你願意,現在可以殺了我。”
沉魚閉起眼,吸了口氣,“你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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