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借力穩住重心,足尖在圓木上一點,躍到了對岸——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多謝馮姑娘。”陳昂站定,下意識的搭住了馮曼青,方才穩住身形。
馮曼青已收回細索,神色如常:“不用謝來謝去的,我總不能看著你摔下去。”
她確認陳昂無礙後,才轉向對岸,示意周靈和阿吉小心過橋。阿吉攙著周靈,戰戰兢兢地挪了過來。
渡過溪流,再行一裡多地,一片規模不小的田莊出現在眼前。
田埂整齊,但田裡的秧苗長勢卻顯稀疏,與馮家應有的精耕細作不太相符。
田莊管事是個四十歲上下、麵色精明的漢子,帶著兩個莊丁候在莊口,見到陳昂和馮曼青,也是一臉的熱情。
“大小姐,陳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莊裡簡陋,快請進,快請進!”管事躬身將眾人引向莊內一處較為齊整的院落,那裡是賬房和管事居所。
行至賬房外的空地,管事正要請眾人進屋,忽地從旁邊屋舍後湧出七八個衣衫襤褸的漢子,呼啦一下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哭嚷起來:
“青天大老爺!活不下去了啊!”
“稅太重了,收成還不夠交租的!”
“家裡都揭不開鍋了,求老爺做主啊!”
他們情緒激動,推推搡搡,有意無意地向抱著賬冊抄本的周靈擠去。
馮曼青眉頭一蹙,手已按在劍柄上,但看著這些“麵黃肌瘦”的“農戶”,她猶豫是否該對“百姓”動武,目光再次看向陳昂。
陳昂迅速掃過這群人,他注意到,儘管這些人穿著破舊,但其中幾人腳步沉穩,哭喊聲雖大,眼神卻閃爍不定,更有兩人袖口隱約藏著短棍之類的物事。
他心中冷笑,上前一步,隱隱將馮曼青和周靈都護在身後,朗聲道:“鄉親們有何冤情,可逐一道來,在下定當記錄在案,查明真相!”
隨即,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嚴厲:“但若有人假冒鄉民,蓄意鬨事,衝擊官差……”
他猛地伸手指向那個袖口藏有棍棒的漢子,厲聲喝道:“你的袖中是何物?拿出來!”
那漢子被當場戳穿,臉色驟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陳昂不等他反應,目光又鎖定了另一人:“還有你!口口聲聲說家中斷糧,腳下這雙布鞋卻半新,鞋底乾淨,豈是終日田間勞作之人所有?”
這幾聲質問震住了場麵,那些真正的莊戶原本被煽動圍攏過來,此刻也看出蹊蹺,麵麵相覷,開始悄悄後退。
陳昂趁機對周圍的莊戶們高聲道:“諸位鄉親莫慌!在下來此,正是為查清稅賦不公之事!爾等若受他人脅迫,或知曉內情,現在站到一旁,在下擔保,定會還大家一個公道!”
莊戶們本就半信半疑,見陳昂氣勢威嚴,識破詭計,又給出承諾,紛紛指認那幾個鬨事者是管事找來的人。
管事見精心布置的局被輕易拆穿,臉色青白,隻得趕緊出麵,嗬斥那些“鬨事者”:“滾,都給我滾!誰讓你們來驚擾貴客的!”
等那些人散去,陳昂去問管事:“聽聞莊上有位王老先生,記賬多年,經驗豐富。在下有些田畝算法上的疑問,想向他請教。”
“那位王老先生年事已高,隻怕幫不到陳公子。”管事還想要推脫。
馮曼青在旁說道:“我倒覺得那位王老先生不至於老糊塗,既然陳公子想見他,你就把他叫來吧。”
聽到馮家大小姐開口,管事不敢違逆,隻得將那位頭發花白的老賬房請來。
陳昂將老賬房請到一旁僻靜處,並未直接逼問,而是歎道:“老先生記賬清晰,令人佩服。隻是這上等水田按中等旱田的租子記,中等田又充作下等田,有些好田乾脆隱去不報……”
“這般賬目,看似巧妙,隻怕是替人背了黑鍋。日後一旦追查起來,老先生首當其衝,晚節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