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暗歎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深知陳守財的心思,也明白周靈的心意,更清楚這樁婚事若能成,周家便會對錢莊死心塌地。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事業有成,傳宗接代便是理所當然。
然而,他自從來到大夏,經曆了種種,一條更為廣闊的道路正在他麵前展開,此刻若沉溺於兒女情長,勢必會分散精力,成為未來的牽絆。
他必須做出抉擇。
陳昂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上陳守財的目光,語氣決絕:“父親厚愛,孩兒心領。周靈妹妹賢良,孩兒亦深知。隻是……”
他略一停頓,組織著語言,既不能傷了周靈的心,又要徹底打消陳守財的念頭,“隻是孩兒認為,如今事業方才起步,何況秦校尉臨行前私下透露,恐有大戰將起。”
“錢莊需要發展,還要與官府合作,乃至應對時局變化,諸事千頭萬緒,正是需要全力以赴之時。”
“孩兒想先專心事業,夯實根基,暫無心思顧及兒女私情,還請父親和周叔諒解。”
他這番話,既點明了客觀的時局困難,也表明了自己的主觀意願,給雙方都留了台階。
話音落下,花廳內又是一片寂靜。
陳守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料到兒子會直接地拒絕,而且理由如此“冠冕堂皇”,讓他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他看著兒子一臉決然的神色,隻得重重地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既有此誌氣,為父也不勉強你了。”
周鴻祥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化作一聲輕微的歎息,拍了拍身旁女兒微微顫抖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靈早已低下了頭,原本緋紅的臉頰變得蒼白,眼眶微紅,強忍著才沒讓淚水掉下來。
阿吉見狀,也不敢吭聲,埋頭吃飯。
馮曼青自始至終沒有抬頭,像是置身事外,但若細看,能發現她握著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許。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沉寂,陳守財轉移了話題,語氣恢複了平靜:“昂兒,你方才提及秦校尉所說邊境之事,你如何看待?與我錢莊有何關聯?”
陳昂見陳守財不再堅持,鬆了口氣,也樂得轉換話題。
他神色一正,仔細分析道:“父親,戰事若起,糧草、軍餉、物資轉運,乃是國之命脈,亦是巨大的商機。”
“永盛錢莊若能在此時展現能力,以可靠的服務協助官府穩定後勤,借此機會將業務拓展至北地沿線,這將是天賜良機,能讓錢莊的影響力躍升一個台階。”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超越常人的深思熟慮:“錢可通神,亦可強國。積聚財富,能解燃眉之急,能助一方安定。但孩兒近日所思,更深一層。”
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最後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縱觀古今,若無權柄在手,即便富可敵國,亦如三歲孩童懷揣重金行於鬨市,終是他人砧上之肉,難以長久。”
“此次青山縣之事,讓孩兒親眼所見,商道雖可富民,然欲真正安身立命,護佑家業周全,乃至將來若有抱負,想匡扶天下,還需掌握一定的實權,或與權力建立穩固的聯結。”
他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陳守財聽完,怔怔地看著兒子,完全沒料到以前的癡傻庶子,如今竟胸懷大誌。
他原本隻希望兒子能繼承家業,將錢莊發揚光大,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
但此刻,他從兒子眼中看到的,是遠超商業版圖的雄心。
聽到這番話,陳守財緩緩點頭,語氣鄭重:“吾兒見識之深遠,謀劃之周詳,已遠超為父。你所言極是。這世道,光有錢,確實不夠。”
“既然你已看清前路,那麼,放手去做吧!永盛錢莊,就是你最堅實的後盾,為父定當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