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通判撚著胡須,沉吟道:“府尊所言極是。下官也覺得蹊蹺。除非漕運碼頭,早有平西侯爺的人盯著。看來平西侯爺是借你我之手,要敲打一下鎮國公在江南的勢力啊。”
趙明誠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如此說來,倒也未必是壞事。有平西侯在後麵撐著,你我今日之舉,倒也算不得莽撞。”
“將來即便鎮國公那邊怪罪下來,自有平西侯府頂在前麵。咱們不過是秉公執法,按上峰指令行事罷了。”
官場之上,站隊固然風險巨大,但有時也被迫無奈,能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總比獨自麵對狂風暴雨要好。
吳通判點頭附和:“府尊明見。隻是此事過後,你我與陳昂那小子,怕是更要被綁在一起了。”
“且走且看吧。”趙明誠揮了揮手,不再多言。
另一邊,陳昂和馮曼青離開府衙,返回漕運司。
他們二人一路沉默,直到遠離了府衙喧囂,走在相對安靜的街道上,馮曼青才放緩腳步。
她側頭看向陳昂,眼睛裡也是疑惑:“今日堂上,沈按察使的信,來得太過及時。趙大人和吳大人似乎也頗感意外,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馮曼青直覺此事與陳昂有關,但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畢竟,陳昂隻是從七品判官,如何能直接影響到按察使級彆的官員?
陳昂腳步未停,像是在自言自語:“意料之中,也算是我一手促成的。”
馮曼青微微一怔:“你?”
陳昂笑了笑,解釋道:“青山縣一事,孫有才背後是鎮國公,得以從輕發落。此次漕運司孫有德,必然又會牽扯到鎮國公。我早就料到,單憑趙知府和吳通判,未必有膽量徹底追究。”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在決定動孫有德之前,我特意讓人詳細查探了朝中局勢。鎮國公李國忠權勢熏天,而平西侯林立群,便是與之分庭抗禮的重要人物。兩江按察使沈元平,正是平西侯一手提拔起來的門生心腹。”
馮曼青恍然大悟:“就因為如此,你提前將漕運司的案情,暗中遞給了沈按察使?”
“不錯。”陳昂點頭,“我匿名寫了一封詳信,將孫有德等人的罪證都陳述清楚。沈元平收到信,自然會明白這是一個打擊政敵勢力的絕佳機會。”
“他行文給趙知府,既是支持徹查,也是表明平西侯一係的態度,給趙知府和吳通判壯膽。”
馮曼青聽完,沉默了片刻,看向陳昂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欽佩。
“你思慮之周詳,遠超我的預料。”馮曼青輕聲說道,這是她罕見的直接誇讚。
陳昂卻搖了搖頭,臉上並無得意之色:“此法看似巧妙,實乃不得已而為之。”
“為何?”馮曼青不解。
陳昂歎了口氣:“官場最重規矩層級。我身為從七品判官,遇事不先稟明直接上司趙知府和吳通判,反而越級向按察使通風報信,此乃官場大忌。”
“若被趙、吳二位大人知曉實情,心中必生芥蒂,認為我心思深沉,不可輕信。日後相處,難免多了隔閡。”
他看了一眼馮曼青,語氣低沉:“而且,在鎮國公看來,說不定我已經是平西侯的人了,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前路隻會更加凶險了。”
馮曼青神色也凝重起來,她明白了陳昂的顧慮,但她淡淡說道:“既已選擇同行,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亦隨你前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