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拍了拍他沒受傷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但這份主仆情誼,他在心裡記下了。
他轉身看向陳守財和周靈,語氣也變得嚴肅:“爹,周靈,對方一次不成,恐怕還會有下次。你們也要萬分小心,出入多帶人手。”
陳守財看著兒子,難免焦慮,忍不住勸道:“昂兒,這官場太凶險了!要不這官咱們不做了,辭官回家,安安穩穩經營錢莊不好嗎?”
陳昂搖了搖頭,目光反而變得更加堅定:“爹,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我想退就能退的了。如今唯有繼續向前,掌握更大的力量,才能真正保全自己,保全陳家。”
聽到陳昂這樣說,馮曼青此時開口,表態支持陳昂:“公子所言極是。江湖風波險惡,官場更是如此。既已踏足,便無退路。唯有披荊斬棘,方有生機。”
周靈也輕聲道:“三少爺,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我會照顧好阿吉,你放心。”
眾人說話間,漕運司一名小吏來報,說外麵有一位姓楊的先生求見陳判官,自稱從按察使司而來。
陳昂猜出了大概,讓人把對方請進來。
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文士,眼神透著一股精明,自稱楊禹,是兩江按察使沈元平沈大人身邊的幕僚。
等到陳昂屏退左右之後,楊禹開門見山,低聲道:“陳判官,今日刺殺之事,沈大人已聽聞,特命在下前來慰問,並告知實情。那三名刺客,乃是布政使魏恒派來的死士。”
陳昂雖然早有猜測,但得到證實,還是不由得一凜。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哦?楊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楊禹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沈大人自有消息來源。魏恒此舉,皆因陳判官斷了他在漕運上的財路,掃了鎮國公府的顏麵。”
“陳判官,事到如今,您應該明白,您已卷入平西侯爺與鎮國公的博弈之中。魏恒視你為眼中釘,絕不會善罷甘休。若無人庇護,恐怕下次就不會如此幸運了。”
陳昂聽出了招攬之意,但他生性謹慎,尤其是對方身份未明,豈會輕易表態?
思索片刻之後,他沉吟道:“楊先生所言,駭人聽聞。下官隻是秉公執法,儘忠職守,何曾想過卷入什麼博弈?至於庇護,下官人微言輕,恐怕高攀不起沈大人。”
楊禹似乎料到陳昂會如此反應,也不著急,從容道:“陳判官不必過謙。您的才乾,沈大人甚為欣賞。如今局勢明朗,若想在這兩江之地立足,尋一堅實依靠,方為上策。沈大人知你疑慮,特命在下帶來一份誠意。”
“另外兩名逃逸的刺客,沈大人會替你解決。屆時,何去何從,陳判官是聰明人,自會權衡。”
說完,楊禹便起身告辭,留下沉思的陳昂。
陳昂在心裡盤算:哼,想拉攏我,也好,讓你去搞定那兩個刺客,至少也能保我一時平安。
次日清晨,江寧府爆出驚人消息:兩名身份不明的男子暴屍於城西亂巷,身上搜出淬毒袖箭等凶器,經仵作驗證,與漕運司刺殺案中斃命的刺客所用兵器吻合,毒箭更是與射傷阿吉的箭矢一模一樣。
官府初步斷定,此二人即為前夜行刺陳判官後逃逸的凶徒,似是因分贓不均而內訌身亡。
消息傳開,輿論嘩然,江寧府上下議論紛紛。
雖然官府對外宣稱是凶徒內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內訌未免太過巧合。
陳昂得到消息,站在窗前,望著街上熙攘的人群,目光深邃。
楊禹的話,和眼前的結果,都印證了平西侯一係的手段和能量。
這既是保護,也是警告,更是逼他做出選擇的最後通牒:這兩名刺客能被悄無聲息的弄死,如果他不識抬舉的話,下場不言自明。
馮曼青看著衙役送來的案卷,上麵記錄著兩名刺客暴斃的細節。
她眉頭微蹙,走到陳昂身邊,低聲道:“這兩人死得太巧了。剛逃出去就內訌身亡,還偏偏留下關鍵證據,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陳昂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眉心。“不是像,就是。”
他看向馮曼青,將昨日楊禹來訪之事簡單說了一遍。“平西侯的人,這是要逼我表態。”
馮曼青當即一愣,不禁擔憂的問道:“你怎麼想?”
陳昂望著外麵熙攘的碼頭:“鎮國公和平西侯,說到底都是一丘之貉,無非是爭權奪利。如今鎮國公一派視我為眼中釘,若我再得罪平西侯,便是自尋死路。”
他轉過身,語氣突然一轉,“但若就此投靠,也不過是淪為他人棋子,生死不由己。”
如今陳昂處於兩難的境地,馮曼青能感受到他要承受的巨大壓力,小心問道:“那你的打算是?”
“拖。”陳昂眯著眼睛,摸了摸鼻子,“虛與委蛇,暫不明確站隊。先穩住他們,爭取時間。待我在漕運司做出實實在在的政績,有了更大的名聲,屆時才有資本周旋。”
馮曼青仍不放心:“可這般拖延,豈非同時得罪兩邊?”
“所以要看準分寸。”陳昂一字一頓的說,“既要讓他們覺得有拉攏的可能,又不能輕易被掌控。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他看向馮曼青,輕鬆笑道,“放心,我自有計較。”
兩日後,楊禹再次登門。
這次他直接了許多,寒暄過後便單刀直入:“陳判官,考慮得如何了?平西侯爺求賢若渴,若你得他庇護,前程不可限量。”
陳昂為他斟茶,語氣恭敬:“楊先生,平西侯爺威名,下官如雷貫耳,敬佩萬分。隻是下官入仕不久,人微言輕,況且趙知府、吳通判皆是我上司,他們尚未明確表態,下官豈敢僭越?”
他故意這樣說,是把趙明誠和吳通辦拉出來做擋箭牌,免得楊禹不停的為難他。
楊禹臉色微沉,放下茶盞:“陳判官,官場之上,非友即敵。你這般含糊其辭,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兩個人正說著話,門外傳來通報,趙明誠和吳通判竟聯袂而至。
二人進門見到楊禹,神色自然,拱手寒暄,顯然並非偶遇。
陳昂冷眼旁觀,馬上明白過來——這兩位上官,想必已經暗中投靠了平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