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黑衣教徒衝進簡陋的茶館,胡亂翻找,很快來到後院。
許小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緊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小龍女的目光也變得銳利,指尖按在劍簧之上,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一名教徒的腳就在酒桶前晃過,幾乎踢到桶壁。許小劍甚至能看清對方靴子上沾著的泥點。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瞬都充滿了緊張。
那教徒隨意掃了一眼堆疊的酒桶,似乎並未發現異常,轉身罵道:“媽的,什麼都沒有!去下一家!”
腳步聲漸漸遠去,喧嘩聲也移向了彆處。
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許小劍緩緩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與小龍女靠得有多近。她的呼吸幾乎拂過他的頸側,冰涼而輕柔。他甚至可以看清她白皙肌膚上細微的絨毛,以及那雙清澈眼眸中一閃而過的一絲波動。
那是一種類似於不適和戒備,卻又並非全然排斥的複雜情緒。
許小劍立刻鬆開手,向後退了退,低聲道:“失禮了。”
小龍女沒有回應,隻是迅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衣襟,神情已恢複一貫的冰冷淡漠,仿佛剛才的近距離接觸從未發生。
但許小劍敏銳地察覺到,她耳根處似乎泛起了一抹極淡的粉色,迅速消逝在雪白的肌膚下。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她轉身向外走去,步伐似乎比平時快了一絲。
許小劍跟上,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次浮現,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漣漪雖細微,卻真實存在。
兩人再次潛入錯綜複雜的小巷。經過方才的插曲,之間的沉默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多了些許難以言喻的微妙。
穿過幾條巷子,前方隱約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喊聲。
“小賤!龍姑娘!你們在哪兒啊?可彆丟下師父我一個人啊!這夥賊人凶得很呐……”
隻見韋小寶從一個垃圾堆後麵探頭探腦地鑽出來,頭發上還掛著幾根爛菜葉,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顯得狼狽不堪,但眼神活絡,顯然沒受什麼傷。
他看到兩人,立刻撲過來,一把抱住許小劍的胳膊,乾嚎起來:“哎呀我的好徒兒!可找到你們了!嚇死師父了!那幫天殺的神魔教,簡直不是人……”
他一邊嚎,一邊偷偷打量小龍女,又對許小劍擠眉弄眼,低聲道:“行啊小賤,這麼快就跟龍姑娘孤男寡女……呃,是同舟共濟了?”
許小劍無奈地抽出手臂:“師父,您沒事就好。”
韋小寶拍著胸脯:“我能有什麼事?師父我當年在皇宮大內都能七進七出,這點小場麵……不過話說回來,咱們得趕緊出城,這破地方硬是待不下去了!”
他看向小龍女,臉上堆起討好的笑:“龍姑娘,您看,咱們現在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神魔教那幫孫子盯上了,不如一起搭個伴?互相也好有個照應嘛!我韋小寶彆的不行,江湖經驗豐富,打聽消息、找路子那是一流!”
小龍女看了他一眼,眼神依舊冷淡,並未立刻回答。
許小劍開口道:“龍姑娘也要避開神魔教追蹤,目標一致。一起走,確實更安全些。”
韋小寶連忙附和:“對對對!安全第一!我知道一條出城的密道,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小龍女沉默片刻,終於微微頷首:“可。”
韋小寶大喜:“好嘞!跟我來!”
在韋小寶的帶領下,三人專挑最偏僻難行的路徑,七拐八繞,最終來到一段看似荒廢的城牆根下。那裡果然有一個被雜草和破磚遮掩的狗洞,僅容一人匍匐通過。
“嘿嘿,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發現的寶貝路子!”韋小寶得意道,率先鑽了進去。
許小劍看向小龍女。讓她這樣的女子鑽狗洞,似乎有些……
小龍女神色卻無絲毫變化,仿佛這隻是尋常路徑,微微俯身,便姿態依舊清冷飄逸地隨之而入,白衣甚至都未沾到太多塵泥。
許小劍苦笑一下,也跟著鑽出。
城外是一片荒郊,遠處山巒起伏,林木蒼翠。
三人沿著一條小路前行,暫時脫離了城內的緊張氛圍。韋小寶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吹噓他的江湖經驗,許小劍默默聽著,小龍女則一如既往的沉默。
許小劍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上。她走在荒草蔓生的小路上,依舊如同行走在寂靜的古墓之中,與周遭的荒野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他想起那個狹小空間裡短暫的靠近和那抹極淡的緋色,心中疑惑更深。這個清冷如冰的女子,內心深處,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而自己,又該如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找到回去的路?或者……找到留下的理由?
正思索間,走在前麵的小龍女忽然停下腳步。
幾乎同時,韋小寶也閉上了嘴,警惕地望向小路前方的樹林。
許小劍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
隻見林邊一棵歪脖子老樹下,倚坐著一個人。
是一個男人。
身著藍布長衫,洗得有些發白,麵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手裡還拿著一個破舊的酒葫蘆。
他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落拓和滄桑,就像全世界的憂愁都壓在了他的肩上一樣。
但就在這份落拓之中,卻又隱隱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鋒芒。
就像一柄藏在破舊劍鞘裡的絕世好劍,即便未曾出鞘,那凜冽的劍意也已刺痛了人的眼睛。
小龍女的手,已無聲地按在了劍柄上。
韋小寶悄悄後退半步,扯了扯許小劍的衣角,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罕見的緊張:
“娘的……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碰上這位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