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姚信問的急,徐老不慌不忙道:“鐵臂膀周侗,可曾耳聞?”姚信跌足驚呼道:“老先生所言之周侗,莫不是那陝西鐵臂金刀周光祖?!”徐老大笑,連聲道:“正是,正是。”姚信驚喜無限,道:“周光祖之威名大宋誰不知曉!敢問先生,周老英雄現在何處?”徐老笑道:“就在舍下。”姚信陡然想起他也是陝西人,惶恐道:“不知老先生與周老英雄有何淵源?”徐老見姚信淳樸,又盛喜琰奎,笑道:“周光祖年齡與老夫相仿,乃老夫摯友也。老夫昔年在家鄉犯了些事,故而易名至此處,老夫原本姓周,周光祖係我同族,此行特來探望老夫。”徐老說罷,隻見姚信拉起衣角,便要跪將下來。徐老慌忙托住道:“老弟何故如此?”姚信道:“煩勞先生為犬子引薦,犬子若他日有得出息,我一家深感先生再塑之恩!”徐老道:“這有何難,周兄平日最喜那些英雄少年,依令郎之能,必收也。再有,非老夫誇口,周兄往日所收之徒當中,雖也出過幾個名望的,卻絕無一個能及的令郎來。”
什麼?!這位看官,你連陝西鐵臂金刀周光祖都不曉得?這周侗在官場武林都是前輩級人物,那身武藝位列當時天下十絕之首。他年輕時節,曾在東京萬人較武大會上奪得第一旗!當時,仁宗皇帝讚歎其神武,稱道其為“宋武第一”,大為重用。周侗官至大將軍,後因他力主抗遼,遭朝中主和黨欺迫,終是忿怒辭官,歸隱市集。雖已遠離朝堂,心卻仍係國民。故期間收有許多徒弟,滿心指望能代其為國效力。中有名望的,有那東京八十萬禁軍都教頭林衝、河北大名府玉麒麟盧俊義、景陽岡打虎英雄武二郎,還有那曾頭市正教史文恭。怎麼?看官您沒聽過《水滸》?那在下在提一赫赫有名的人物,看官必然曉得。便是後來的嶽飛嶽武穆,他的武藝也是周侗所授。道至如此,看官,您道這周侗厲不厲害!?
言歸正傳,姚信與徐老又暢談了一席,親送徐老走時,才知外邊已是細雪紛飛,姚信再三感恩,直送出村口方回。回頭便欣喜對琰奎說起此事。琰奎聞聽,蹦起丈餘高,喜極叫道:“爹爹!孩兒虛度了一十三年,終挨到了出頭之日!”姚信亦大喜道:“本望你讀書掙個功名,卻不想誤了你。”父子大喜,論至半夜,方才入睡。
次日五更,父子早早就起。徐柬家住城裡,姚信本欲與琰奎同去。琰奎道:“天氣驟然寒冷,又飄著雪花兒,動身不便,不勞爹爹同去,我自去就好。”姚信道:“你忒魯莽,我恐你出言無狀。”琰奎耐煩道:“你當我是吃乳的孩子麼,這麼離不得身。若是同去,我臉皮無光。”姚信思來倒也有理,遂交付了五兩銀子,要琰奎多買些禮物去,又反複叮囑規矩。琰奎滿口應承,心下卻嘀咕道:“爹爹忒古板,好沒見識,周光祖盛名天下,何嘗會在乎這些虛物。”分彆了,你看他也不張把傘,就喜衝衝踏雪奔去。琰奎腳步疾快,不時便到縣城。先於街坊攤子吃了早食,繼而又打聽到著了徐老詳細住所。到時,卻見大門緊閉,琰奎敲罷無人響應,自襯道:“想是徐老頭昨日走的路多累了,今日還不曾起來開門,我當遵拜師之禮,且等他一等。”便將手抹去了門檻上的雪,端坐在上麵等。伴著那漫天飛雪並刺骨寒風,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琰奎再敲時,卻仍是無人來開。此時,看那雪下的越發緊起來,放眼望去茫茫難辨事物,地上已有半尺餘堆積,路上行人漸少。琰奎一路上來,教雪打濕了鞋子,手腳指頭最耐不得凍,頓感寒痛。又是坐在人家門前,自覺不好看,難免焦躁道:“怎地還不起,教我等的好生心焦,再不來時,我怕要凍死了。”遂就地起來,轉圈子搓手熱身。又耐過半個時辰,那雪已把衣物儘打濕了,琰奎凍的渾身發顫,即又將門拍打了一回,卻仍無人回應。不覺火從心頭起,大怒道:“怕是已近正午了!自是教我前來,卻不待見我!是何道理!”琰奎生性傲氣,受不得怠慢,望地抓起一把雪,捏作個雪球,思量著要砸進院裡去。卻又矛盾,自襯道:“莫不是昨日我與徐老頭動了手,這老頭與周光祖說了,周光祖故意探我性子不成。罷了,罷了,且再等他半個時辰罷,若再不出來,當真走了。”將雪球丟了,複坐在門檻上。又苦挨到了巳時,露天之地真個滴水成冰!琰奎體魄雖好,然此時身上衣物都凍堅硬了,委實忍耐不得。琰奎哆嗦顫道:“隻好喚他一喚了…”便在門前跪將下來,高聲大叫道:“小子姚琰奎特來拜見!”連呼數次,無人答應。琰奎暴跳如雷,犯起孩子氣來,心罵道:“饒你是名師,也不可這般叼難我!我此番虔誠比過當年劉備三請諸葛亮!既如此,不拜也罷!”言畢,轉身氣呼呼離去。約走過百十步,轉念卻又思想道:“……周光祖乃譽滿天下之高師,我不過一無名小廝…隻有他試我的道理,我豈有責他的不是……”思到此處,遂站住腳步,細慮多時,不覺熱淚奪眶道:“罷了…良機千載難逢,若是錯過了,隻恐再無出頭之日……與其悔恨終身、平庸度日;不若今日拚著凍死也絕不回去!”想明了了,又轉回來,倒身跪在門口。
正是:
隻為拜求真高士,不畏風雪置生死。
又過一時辰,琰奎已渾身麻木無覺,積雪在身上堆起寸厚,意識恍惚不定。昏昏沉沉之間,似聽得開門“吱嘎”聲。恰若醍醐灌頂,急抬頭一看,正是徐老開門。琰奎未及開言,徐柬道:“琰奎,周世兄已收你為徒,且隨我進來。”琰奎大喜過望,急抖去身上雪,猛然起身,卻因跪凍的久了,站立不牢,一個隴踵險些跌倒。徐柬本欲攙扶,琰奎道:“不煩伯伯,我自走可以。”卻見他原地蹦跳了幾下,筋骨扭動幾輪,便恢複如初。徐柬經不住讚歎道:“好骨子!”引著進了裡屋。琰奎定睛看時,見裡頭屹了位白發老者,生的怎生模樣?
銀絲爍爍,長須飄飄。
五官端正,麵目慈祥。
神采奕奕,氣質威風。
身高八尺,身軀雄壯。
琰奎剛一得見,急倒身拜道:“小子姚琰奎門外恭侯多時了,萬望師傅收下小子。”周侗昨日聽徐柬說琰奎如何厲害,氣力如何大,身板如何好,還不曾完全信服。如今親眼得見真身,心下大讚道:“想我周光祖一生收徒嚴謹,所收之徒皆是天賦武才,卻也無一人可及得此子來。”卻見琰奎四肢身軀強健,透一副鋼筋鐵骨,手腕凸骨較常人大出倍餘,果一見就知是神力非凡。嚴凍了一上午,眼下卻似無事人一般,心中不禁大讚了無數遍。
且慢,那位看官要問,周侗既知琰奎早在門外候著,卻為何要他苦苦受凍?原來正如琰奎所料,昨日徐柬將琰奎之事說於周侗後,周侗驚歎不已,自然願收為徒。然後又聽相遇時琰奎蠻橫無理之事,卻思慮道:“小時即這般蠻狠,隻唯恐其長大來非是良善之輩。”故定下此法來試探,自己則於暗地裡觀察。至此,周侗方知琰奎乃少年張狂,並非內心刁惡。又見他拜師甚是誠懇,亦甚是感動。
且說當下,周侗上前扶起,撫去琰奎衣上雪層,憐道:“好孩兒,快起,快起,為師難為你了。”琰奎喜道:“師傅願收下弟子了?”周侗道:“自是當然,你願受凍候我,足見誠心,老夫焉有不收之理。”琰奎狂喜,複跪下磕頭道:“弟子拜見師傅!”周侗應下,琰奎方起。周侗問道:“琰兒,為師聞你爹爹滿心要你考狀元,不知你為何卻要學武?”琰奎道:“自是為報效國家,我聽那京城禁軍退下來的老兵劉無術說,如今外族皆虎視我中原天下,天子又是昏庸,重用奸臣,朝政衰敗,民不聊生,各地賊寇並起,雖有官逼民反,然多則確是借著亂世而反。琰奎不才,勵誌欲為天子平定外族,掃清賊盜,整理朝章,清出個太平天下。”這些話正說中周侗心坎。周侗大喜,連聲叫好道:“琰兒果有此誌,老夫定將平生本領傳授。”琰奎複跪恩謝。姚琰奎拜陝西鐵臂金刀周光祖為師,時年政和六年十二月十六午時。
自此琰奎隨著周侗單日學文,雙日學武。琰奎學文尚可,學武實為了得,旁人需得苦練數日的招數,琰奎隻需幾遍便會。雖是學的年紀晚了,但他天生身骨又好,未及一月,就已將基本功打實。年後,一夜雪月下,周侗道:“琰兒,這一月來,你已將基本打實,學成之速,較你往日那些師兄來,實是遠勝矣。今夜為師欲傳你衝陣殺敵的本領,不知你要學什麼兵器?”琰奎道:“全憑師傅傳授,弟子皆願學。”周侗道:“需得樣樣學來,便先傳你一個槍法,如何?”琰奎道:“弟子雖愛使槍,然槍者多以快巧為主。弟子力大,師傅需得授我一個彆樣的槍法。”周侗叫好道:“我傳你個四十九路破軍槍如何?”琰奎道:“此槍法怎樣?”周侗道:“此槍法本是我年輕時節拜訪山西奔雷棍祖蕭雷,閒暇時節與他共創而成。以劈掃為主,學習者需得雙臂有千斤之力,故十分稀罕,昔日你那些師兄中亦無一人學此槍法,就是為師也使不到精透,我觀正合你學。學成之後可教你在鐵騎萬軍中,橫掃千軍萬馬。”琰奎歡喜道:“願學,但還望師傅在授我一個劍法,沙場難免短兵相接。”周侗道:“琰兒所思正妙,但凡沙場馬戰多已刀槍棒斧為主,鞭鐧劍為輔,交馬時節以輔分勝負。”琰奎道:“弟子想學的卻又是另類彆樣。”周侗疑惑道:“不妨說來。”琰奎道:“但凡兵器講究一寸長一寸強,故無論衝陣還是鬥將,中使短兵器的甚少,倘若要使短兵器,必得雙持。雙持可彌補短的不足,又易防守,行走江湖也易攜帶。”周侗道聲:“有理”,琰奎又道:“弟子想學的卻又是雙持劍法中的彆樣。弟子想來,雙劍雖好,然若遇上敵將使巨斧,狼牙棒,大鐵錘,重槊等氣力極大之將豈不是要吃虧?弟子想手持兩柄重劍,師傅需得傳我一個大起大落的劍法,將來遇到力大之將,弟子即可硬碰也。”周侗驚喜,看他年齡甚小,竟有如此高的見識,當真奇才。然恍過神來,卻又皺眉沉思。看官你道為何?原來周侗雖是名揚天下的高人,卻也非無所不通,這樣的劍法休說不會,更是聞所未聞。周侗沉吟半晌,方道:“為師先傳你破軍四十九路槍法,至於你說的這劍法,眼下雖無,然既是你要學,為師就與你創出一套來。”琰奎狂喜,納頭便拜。
當下,周侗把四十九路破軍槍法在雪地上,呼嘯生風施展開來。琰奎看的熟了,便自個練習。至二更末,周侗方才離去。琰奎又獨自練到三更末。
正是:
為報恩師天高恩,
夙興夜寐不知倦。
再說周侗回去之後,亦非熄燭寢眠。卻是在院裡挑了燈籠,為琰奎創那雙手重劍法。可謂“視若己出,甘勞願苦。”
看官,姚琰奎既已拜得周侗為師學習武藝,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有分教:火星奎宿,剛正性直,執嗔難變,戮氣弑天。隻可惜:學藝中途凶性露,至使師門把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