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罕姑娘,這尊佛像的紋路看著眼熟得很,”賣青銅器皿的波溫老人用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佛像底座,“上個月確實有個穿黑衫的男人來訂過,說是要刻‘瓦’字,還特意囑咐要猛拉山的老礦料。”
玉罕握著彎刀的手緊了緊,指尖掐進掌心:“波溫伯,您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有沒有說要送到哪裡去?”
老人眯起眼想了想,煙杆在鞋幫上磕了磕煙灰:“個子很高,左手手背有塊疤,像是被蛇咬過的形狀。他沒說送貨地址,隻說今天晌午來取,還留了個信物。”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解開後露出枚鏽跡斑斑的銅哨,“他說拿這個來取貨的就是自己人。”
玉罕接過銅哨,哨身刻著細密的蛇紋,吹口處還沾著點暗紅——像是乾涸的血跡。她強壓下心頭的寒意,又問:“他有沒有說和誰一起來?或者提到要去什麼地方?”
“倒是跟旁邊賣香料的岩叫聊過幾句,”波溫朝不遠處的攤位努努嘴,“說什麼‘月圓夜過湄公河’,還說要等‘老東西’那邊的信兒。”
玉罕謝過老人,轉身走向香料攤。岩叫正低頭稱著豆蔻,見她過來,咧嘴笑了:“玉罕妹子,好陣子沒見,你阿爸的藥草還夠嗎?”
“岩叫哥,我想問你個事,”玉罕把銅哨往袖口裡塞了塞,“上個月有沒有個手背帶蛇形疤的黑衫男人跟你打聽過河的事?”
岩叫的笑容僵了一下,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問這個乾啥?那人看著就不是善茬,當時他問我夜裡撐船最熟的老倌是誰,我說了坤叔,還叮囑他坤叔耳朵背,說話得大聲點。怎麼,他犯事了?”
“他跟一樁案子有關,”玉罕不想多說,“坤叔住在哪你知道嗎?”
“就在下遊的竹樓群裡,門口掛著三串紅辣椒的就是。”岩叫往她手裡塞了把香茅,“這東西防蛇,你拿著。那黑衫男人看著陰沉沉的,你可得當心。”
玉罕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姑娘留步!”她猛地回頭,見是個挑著菜擔的漢子,草帽壓得很低,隻能看到下巴上的刀疤。
“你是波溫伯說的來取貨的?”漢子粗聲粗氣地問,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的袖口——那裡正露出半截銅哨。
玉罕心頭一緊,故意把彎刀往身前挪了挪,笑道:“我是替人來取的,他臨時有事,讓我帶個話,說貨先存著,明早再來。”
漢子眉頭皺起來:“他沒說要改時間,你把哨子給我看看。”
“憑什麼給你?”玉罕後退半步,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槍,“你說是來取貨的,有憑證嗎?”
漢子突然從菜擔裡抽出把短刀,刀身閃著寒光:“這就是憑證!”周圍的攤販見狀都嚇得躲遠,他一步步逼近,“波溫那老東西敢讓人代取,是活膩了!”
玉罕突然吹了聲銅哨,尖銳的哨音刺破集市的喧鬨。漢子明顯愣了一下,就在這瞬間,她猛地將香茅朝他臉上甩去,趁著對方捂臉的功夫,轉身就往河邊跑。
“站住!”漢子在身後怒吼,腳步聲緊追不舍。
玉罕專挑人多的地方鑽,攤位被撞得東倒西歪,水果滾了一地。她瞥見前方有個穿警服的身影,剛想喊,卻見那警察轉頭——竟是李醫生!他手裡還拿著針管,正獰笑著朝她走來。
“前後夾擊啊。”玉罕咬咬牙,拐進條窄巷。巷子儘頭是道矮牆,她助跑幾步翻了過去,正好落在艘停靠的漁船旁。船夫是個白發老倌,正彎腰補網,正是坤叔。
“坤叔!快開船!”玉罕拽著他的胳膊,“有人要殺我!”
坤叔耳朵確實背,扯著嗓子問:“你說啥?魚要殺你?”
身後傳來腳步聲,玉罕急得直跺腳,乾脆推起船篙往水裡撐。船緩緩離岸,她回頭看見黑衫漢子和李醫生站在岸邊,正朝水裡開槍。子彈“嗖嗖”地從頭頂飛過,坤叔這才反應過來,抄起船槳用力劃起來,嘴裡還嘟囔著:“這些小年輕,打個魚也動刀動槍的。”
船行出老遠,玉罕才癱坐在船板上,摸出銅哨緊緊攥著。坤叔見她臉色發白,遞過來個竹筒:“喝口米酒壓壓驚,這水路上的事,見得多了。”
玉罕猛灌了兩口,辣味順著喉嚨燒下去,心裡卻亮堂了些:“坤叔,你認識一個手背有蛇疤的黑衫男人嗎?他說要找你夜裡撐船。”
坤叔停下槳,點點頭:“認識,說要去河對岸的廢棄碼頭,給的錢不少。還說要等一個戴金表的人一起走。”
“戴金表的?”玉罕想起曹明達提過,瓦倫總戴著塊古董金表,“他什麼時候來?”
“說今晚月圓就走。”坤叔指了指天上,“你看這日頭,再過幾個時辰就該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