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壓抑
楊二喜從粗布褂子的內兜裡掏出一個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的賬本,賬本的紙張已經泛黃,邊緣磨損嚴重,可見其承載了多少沉重的秘密。
“按您指示,咱們把‘先分浮財再分田’改成‘地隨糧走’,可王家溝的地主王世昌把糧食藏進假墳包,還放話‘誰領救濟糧,秋後抽他三成租’。
昨兒除夕李家莊的王老栓領了地契又偷偷退還,他婆娘說怕‘變天’......”
聽到此處,陳朝陽的眼神瞬間變得如銳利,手中鋼筆尖在“趙守仁”的名字上重重一點,墨水頓時暈染開來。
“馬家堡的農民自衛隊組建了嗎?”他的聲音冰冷如霜,帶著令人膽寒的怒意。
“十六個青壯,七杆土槍。”雷虎迅速翻到花名冊頁,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但趙家護院有晉造衝鋒槍,前幾天剛打傷我們兩個工作隊員。”
“真是反了天了,這幫該死的惡霸地主!”坐在陳朝陽身旁的徐衛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拳頭緊握,
“就應該突突了這幫狗日的,”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就要將那些惡霸地主燒為灰燼。
“衛華同誌,你負責全縣警察工作,防務衛戍工作,這種問題,該你負責,不過今天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陳朝陽看向徐衛華,眼神中既有責備又有信任,“你會後立刻調派武裝解決這個問題,同時,加大宣傳力度,讓鄉親們明白我們土改的決心,不會‘變天’。”
“是,首長!”徐衛華立刻起身,挺直腰板,大聲回答。
陳朝陽又轉向雷虎和楊二喜,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但依然透著堅定:“你們繼續深入群眾,了解他們的顧慮,做好思想工作。
對於那些頑固的地主,絕不能手軟。”
接著,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掃過會議室裡的每一個人:“我們要認識到土改工作的艱巨性,但這是關乎廣大農民利益的大事,必須堅定不移地推進下去。
昌平的發展離不開工業,也離不開農業,土改是農業發展的基礎。”
就在這時,楊二喜突然開口:“書記,能不能讓婦聯同誌編個快板?上回在劉各莊唱‘誰養活誰’,當場就有老漢把白契扔火堆裡了,效果很好啊。”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鄉親們被喚醒的熱情。
陳朝陽的眼神一亮,轉眼看向縣宣傳部部長張靜安。
張靜安,原師範特彆支部部長,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身上透著一股儒雅的書卷氣。
“靜安同誌,昨天我看報紙上,你們新登了《白毛女》的話劇演出?”陳朝陽問道。
“是的書記,咱們昌平師範的學生革命熱情很高,特意排演了《白毛女》話劇,致力於提高鄉親們對於打擊惡霸地主的決心。”張靜安推了推眼鏡,認真回答。
“這很好啊,靜安同誌,你們宣傳部可以在昌平文藝界中,如戲劇工作者、雜技工作者這類民間藝人,多多吸納進你們的工作體係裡,多排練《白毛女》這樣的戲劇,再結合咱們土改工作,到各個村子去宣傳宣傳。”
“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把宣傳工作做到位。”張靜安堅定地回答。
“好,咱們要通過各種方式,讓老百姓真正理解土改的意義,讓他們知道,土地是他們自己的,好日子就在眼前。”
“是,首長/書記”眾人齊聲應和!
“還有兩點,我需要著重強調。”
話音未落,此起彼伏的翻紙聲驟然響起,三十餘雙握著筆的手齊刷刷懸在筆記本上方,沙沙的書寫聲瞬間填滿了沉默的縫隙。
“先來說地主成分劃定的標準。”陳朝陽抽出最上方的文件,指腹劃過泛黃的紙張,
“第一,關於革命軍人和烈士家屬是咱們政權的基石,他們出租的小量土地是為維持後方生計;
工人、職員在工廠揮灑汗水,小販沿街叫賣養家糊口,這些人出租土地不過是微薄的補充。”
他抬起頭環視眾人,目光掃過幾位眉頭緊蹙的年輕乾部,
“對這類群體,要按實際職業定性,即便劃為小土地出租者,也絕不能與地主混為一談。”
“第二,一定要區分普通地主和地主分子不可混為一談,普通地主裡,有人主動減租減息,有人悄悄給遊擊隊送過情報。
對這些願意擁抱新秩序的人,我們要端起團結的酒碗——帶他們參加訴苦會,采取團結、教育、改造的政策,爭取他們站到人民一邊或保持中立,以減少革命的阻力。
而對於那些堅決與人民為敵、殘酷剝削壓迫農民,他們用佃戶的骨頭榨油,拿窮人的血淚抵債,勾結土匪破壞土改、破壞革命事業的反動地主分子,對待這種死硬分子,則堅決進行鬥爭,以推翻封建剝削製度,必須用人民的鐵拳砸爛他們的反動根基!”
話音落下的刹那,掌聲如驚雷炸響。
年輕乾部們漲紅著臉拚命鼓掌,幾個老農出身的代表甚至激動得眼眶泛紅。
大年初一的會議,從晨曦微露一直開到了日頭高懸。
這不僅是對過去工作的全麵梳理和總結,更是對未來工作方向的精心規劃與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