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問題要清算,思想要改造!但他們的技術專長,是國家急需的財富!”
陳朝陽斬釘截鐵,“有縣委,有群眾的監督,我提議讓那些有真才實學的水利專家‘戴罪立功’!
讓他們把腦子裡的墨水倒出來,為南口的水利工程出謀劃策!
在勞動中改造思想,在實踐中檢驗真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把他們放在這鹽堿灘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用好了,是利國利民;
改造不好,再處理也不遲!這總比我們瞎子摸象,白白浪費人力物力強!”
他環視眾人,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個責任,我周向陽來擔!
出了問題,我第一個負責!但是,這水渠,關係到南口幾萬人的命脈,耽誤不起!
為了南口的老百姓能吃上自己地裡長出來的糧食,這個險,值得冒!
人才,不分新舊,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陳朝陽的話如同驚雷,在小小的土坯房裡炸響。
鄭春秋眼中爆發出光彩。
幾個老河工,包括周老蔫和王滿倉,都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希冀。
那幾個原本激烈反對的乾部,也被陳朝陽這大膽而務實的提議震住了,麵麵相覷,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
昏黃的汽燈光下,關於人才、技術、階級立場與生存現實的激烈碰撞,暫時定格在這一刻,隻剩下每個人心中翻騰的巨浪。
陳朝陽的手,還重重按在地圖上那條象征命脈的藍色河流上。
三天後,昌平紡織廠勞改所內,出奇的安靜。
新修建的高大磚牆隔絕了外麵的風聲,隻剩下老式織布機沉悶單調的“哐當…哐當…”聲,在空曠的廠房裡回蕩。
空氣裡彌漫著棉絮、機油的氣息。
陳朝陽沒有驚動太多人,隻帶趙鵬和一份蓋著鮮紅縣委、地委、華北局三級印章的
“關於調用部分具備專業技能的舊政權留用人員參與南口水利工程建設的請示報告(附嚴格監管方案)”文件。
他穿過一條走廊,觀察著這新改建的勞改所,十分簡潔。
勞改所的指導員,一個臉色嚴肅的中年乾部,默默地引路,眼神複雜。
他們停在一間原本是倉庫改建的門口。
鐵門打開,一股混硫磺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十幾個穿著印著編號的灰色囚服的男人,正麻木地整理著堆積如山的棉紗廢料。
聽到開門聲,他們條件反射般停下動作,迅速靠牆站成一排,低著頭,雙手緊貼褲縫,身體微微顫抖,十分怯弱。
陳朝陽的目光掃過這群形容枯槁、眼神躲閃的人。
他認出了幾張曾在偽政府檔案照片裡見過的臉——曾經的水利科長、測量工程師、水文技術員。
“都抬起頭來。”陳朝陽的聲音不高,但在死寂的倉庫裡異常清晰。
那些人紛紛抬了抬眼皮,又迅速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