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低回,如泣如訴。操場上,黑壓壓站滿了人。
工人、農民、學生、商販、機關乾部、公安戰士、民兵…人人臂纏黑紗,神情悲戚肅穆。
許多大娘大嫂,看著那年輕的遺像,忍不住低聲啜泣。
肅殺而悲壯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昌平城。
陳朝陽、徐衛華站在靈堂最前列。
徐衛華雙目赤紅,牙關緊咬,腮幫的肌肉因極度壓抑而劇烈抽動,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陳朝陽麵色沉痛,眼神深處是化不開的哀傷與如山嶽般沉重的責任。
追悼會由縣委主持。在介紹了小李同誌的生平與英勇犧牲後,陳朝陽緩步上前,走到話筒前。
他沒有立刻講話,而是從懷中,極其鄭重地取出一個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已經磨損的土黃色信封。
會場瞬間安靜下來,連風聲都仿佛停滯。
“同誌們,鄉親們。”陳朝陽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在整理李向民同誌的遺物時…我們發現了這個。”
他舉起信封,手指微微顫抖,“這是…李向民同誌,在參加天津戰役之前…寫給家人的…一封家書。”
台下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泣聲。
陳朝陽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展開信紙。
信紙是粗糙的邊區土紙,字跡有些歪斜卻一筆一劃極其認真,帶著那個年代戰士特有的質樸與赤誠:
“娘,大哥,二姐
你們好:
部隊馬上就要開拔了,去打大仗,解放北平!這一去,槍子兒不長眼,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兒/弟已經犧牲了!
你們彆太傷心。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哥,姐,我走了。
咱爹死的早,娘吃苦太多了,千萬彆讓她傷心,咱媽就交給你們了!
咱家窮,是解放部隊來了,才分了地,有了盼頭。咱得報恩!
部隊上的首長對俺很好,還給俺發了新棉衣棉褲和棉鞋,你們在北邊比不上俺這暖和。
新發的棉衣棉褲俺沒穿都放著呢,俺穿舊的就行,想著哪天全國解放了,拿回家給娘改件新衣服。
嘿嘿,不過新鞋子俺穿了,不穿凍腳疼。
娘,您身子弱,彆老省著,該吃的吃。大哥,你是頂梁柱,多顧著家。
二姐,你識字,多幫娘看信。
兒/弟沒啥大本事,就一條命,一副好身板。打老蔣,讓天下窮苦人都過上好日子,值!
等全國都亮堂了,日子就好了!
到時候,娘您頓頓吃白麵饃,大哥娶上嫂子,二姐找個好人家…
…要是…要是真回不來…你們就當我…出遠門了…去了個…特彆亮堂的好地方…
兒/弟向民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