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茶水潑濺在粗糙的信紙上,洇濕了李毅那力透紙背的簽名。陳朝陽看也沒看,眼中隻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推開門,濃烈的蒜味和化學溶劑氣味幾乎讓人窒息。宋文清教授正彎著腰,對著顯微鏡觀察培養皿。
“宋教授!南方前線告急!疫病凶猛!部隊急需救命藥!”陳朝陽的聲音炸響,將李毅信中描述的慘烈景象和藥品需求,急速複述了一遍。
宋文清猛地抬頭,厚鏡片後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和凝重。
他放下顯微鏡,接過陳朝陽遞來的信,
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宋文清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深吸了一口那濃烈到嗆人的空氣。
當他重新戴上眼鏡看向陳朝陽時,臉上所有的疲憊都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陳書記!”宋文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清晰、斬釘截鐵:
“現有工藝,受限於設備和提純劑,最高純度隻能達到65%68%!
穩定性…在南方濕熱環境下,最多保存1520天!它達不到嚴格意義上的注射用藥標準!”
“但是!”他猛地提高音量,帶著科學家的嚴謹和戰士的擔當,
“它的體外廣譜抗菌能力,尤其對痢疾杆菌、金黃色葡萄球菌等常見感染菌,抑製效果是明確且顯著的!實驗室反複驗證過!
在無藥可用的絕境下,口服(嚴格定量稀釋)或灌腸,對於控製細菌性痢疾,能爭取時間!
外用清洗傷口、處理熱毒瘡瘍、戰壕腳,甚至稀釋後噴灑環境驅避蚊蟲,絕對比沒有強百倍!”
“宋教授!”陳朝陽打斷他,語氣急促而沉重,“現在是八月!我們四月份種下的春蒜,六月底七月初就收完了!
新培育的大蒜是準備秋播(九月下種)的,現在還是蒜種!
倉庫裡那點收購來的陳蒜,就是我們最後的家底!李毅那邊的減員數字是按天算的!靠這點庫存,就算全投進去,能產多少?夠多少人用幾天?
有沒有辦法,把這最後一點家底,榨出些功效來!
宋文清看著陳朝陽布滿血絲的眼睛,沉重地拿起桌上一顆乾癟甚至微微發芽的陳蒜:
“書記,您知道,大蒜的有效成分(蒜氨酸)會隨著儲存時間延長而降解,尤其是高溫潮濕的夏天!
這些陳蒜,乾癟、發芽,有效成分可能隻有新收好蒜的40%60%!按現有工藝提取,效率本就不高,用這種劣質原料,損耗更大,得率會更低!”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隨即化為破釜沉舟的狠厲:“除非…除非我們放棄追求純度和穩定性!停止所有精煉步驟!
把所有人力物力,全部投入到粗提、濃縮!用最猛的火,最快的速度,把原料裡的東西儘可能多地‘煮’出來!
這樣…產量或許能翻倍,但出來的東西會更渾濁、味道更刺鼻、雜質更多、刺激性和不確定性也更大!保存期…可能連十天都不到!”
陳朝陽眼中閃過決絕,沒有任何遲疑,一拳砸在實驗台上:“就這麼乾!現在不是追求精細的時候!我要的是量!是快!是在戰士們倒下前,把能救命的玩意兒送過去!
純度低?雜質多?保存期短?隻要它還有效,隻要衛生員嚴格按說明用,總比讓戰士們等死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