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陽剛走出會議室,準備透口氣,一名機要秘書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低聲道:“陳書記,首長請您到小會議室一敘。”
小會議室的門虛掩著。
陳朝陽推門而入。
室內光線比大廳更暗,隻有一盞台燈照亮了沙盤一角,那裡,象征著美軍前鋒的藍色模型,正凶狠地指向沙盤邊緣那條象征鴨綠江的藍色絲帶。
一清瘦的身影,負手立於沙盤前,像一杆標槍,脊背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凝重。
他沒有回頭,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凝固在那個藍色箭頭之上。
空氣中彌漫著,他慣抽的那種煙草的濃烈氣味。
“首長。”陳朝陽立正,聲音沉穩。
聽到陳朝陽到來,他這才緩緩轉過身。
燈光照亮了他清臒而棱角分明的臉龐,深陷的眼窩裡,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
目光如實質般落在陳朝陽臉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種師長對得意門生、卻又在根本戰略上產生巨大分歧的複雜情緒。
“坐。”
說罷,指了指沙盤對麵的椅子。
他自己也走到主位坐下,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濃重的煙霧暫時模糊了他緊鎖的眉頭。
短暫的沉默,隻有香煙燃燒的細微嘶嘶聲。
“仁川……你料中了。”聲音裡聽不出褒貶,隻有一種沉重的確認。
“那份報告,‘霸權資本本質論’……把帝國主義的根子,刨得很深,看得很透。吃人的老虎,本性難移。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他的目光掃過沙盤上的藍色箭頭,“他們的爪子,已經快撓到鴨綠江了。”
陳朝陽迎著老首長的目光,沒有回避,也沒有絲毫自得,隻是沉靜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場。
說著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無比沉重,帶著一種久經沙場、深知戰爭殘酷的老帥特有的凝重和憂慮:
“但是,朝陽,打仗,光看透老虎吃人的本性,夠嗎?”話音一頓,手中的煙灰因激動而簌簌落下,
“我們麵對的是什麼?是天上的鐵鳥!是地上的鐵王八!
是能把山頭炸成齏粉的重炮!我們的戰士,大部分還背著‘三八大蓋’,靠著兩條腿!製空權?我們沒有!
重火力?差著十萬八千裡!後勤補給線,在敵人飛機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是一條隨時會被炸斷、被絞殺的血管!”
“你搞昌平,你懂生產!你告訴我,冰天雪地,異國他鄉!幾十萬大軍的棉衣、糧食、彈藥、藥品,怎麼運上去?!
怎麼保證供應不斷?!敵人不是紙老虎!它是武裝到牙齒、會飛會噴火的真老虎!
它的鋼鐵洪流,是要用我們戰士的血肉之軀去填的!填多少才夠?!你想過沒有?!我們剛剛打完解放戰爭,國家滿目瘡痍,經得起這樣的消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