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陽的嘴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直線,老首長描繪的殘酷圖景,正是他日夜思考的噩夢。他沒有爭辯,目光更加沉凝。
看到陳朝陽默不作聲,眼睛裡卻依舊透露著第一次見到他的堅毅目光,是自信的光,也是希望的光,更是無數烈士堅信抗戰會勝利的光。
但讓他詫異,不過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冰冷,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警惕和寒意:
“還有……蘇聯!那個老毛子!”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個詞,“我在東北和他們打了多少年交道?!
你也接觸過那些顧問!他們是什麼人?是生意人!是唯利是圖的商人!
是隨時可能背信棄義、出賣盟友的賭徒!他們答應給空中掩護?答應給重裝備支援?口惠而實不至!
到現在,影子在哪裡?!”
他猛地傾身向前,目光灼灼地逼視著陳朝陽,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
“朝陽!一旦我們幾十萬熱血兒郎過了江,在朝鮮的山溝裡和美軍絞殺在一起,而蘇聯人像當年在西班牙、或者像他們慣常做的那樣,突然縮手,甚至背後捅刀!
到那時,我們怎麼辦?!幾十萬將士,暴露在美軍絕對優勢的火力下,後勤斷絕,進退維穀!
那就是滅頂之災!亡國之禍!這個風險,我們承擔得起嗎?!”
他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的血淚和質問,重重地砸在陳朝陽的心上。
陳朝陽沉默了。
老首長的每一個字,都紮在他最深的顧慮上。
那對美軍絕對實力的深刻忌憚,那對蘇聯盟友近乎本能的不信任,並非怯懦,而是基於無數次血火教訓和冰冷現實的、最清醒也最沉重的戰略憂慮。
小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台燈的光暈在老首長清臒而憂憤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良久,陳朝陽緩緩抬起頭,目光迎向老首長那燃燒著憂慮與質疑的眼睛。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首長,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沉甸甸的現實。美軍的鋼鐵,冰冷刺骨。
蘇聯的反複,血淚斑斑。這些,我都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沙盤上鴨綠江的藍色邊緣,“但是,正因為我看到了您說的這些,正因為我看清了霸權資本驅動戰爭、永無止境擴張掠奪的貪婪本性,
我才更確信一點:退,沒有活路!躲,無處可藏!”
他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種穿透性的力量:
“美軍兵臨鴨綠江,依托海空絕對優勢,對我東北的轟炸絕不會停止!
鞍鋼、撫順、沈陽……這些我們剛剛重建、寄托著我國工業化希望的命脈,將在持續不斷的空襲中化為焦土!
這難道不是滅頂之災?第七艦隊盤踞台海海峽,鎖死我出海通道,勾結殘匪,襲擾東南!這難道不是亡國之患?
美帝的野心,絕不止於朝鮮!陳兵鴨綠江,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這是霸權邏輯的必然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