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江是沉默的界河。
對岸的黑暗森林和山巒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如同潛伏的巨獸。
那裡情況不明,
還是有觀察哨?未知帶來的心理壓力,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任何一點異常的燈光或聲響,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
絕對的無線電靜默和燈火管製,在這裡具有了雙重意義——既是戰術隱蔽,也是生存必需。
翻越狼林的體力透支尚未恢複,沿江行進的每一步又都是對神經的極致折磨。
寒冷無孔不入,穿透所有衣物,深入骨髓。乾糧凍得像石頭,水壺裡的水成了冰坨。
戰士們的嘴唇乾裂出血,又被凍住。疲憊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意誌的堤壩。
許多人走著走著就陷入了機械的麻木狀態,全靠本能和前後戰友的推搡提醒才不至於倒下或偏離路線滑入深淵。
陳朝陽心中同樣煎熬,這樣的惡劣天氣,是他抗戰多年沒有經曆的,相比於即將打響的長津湖戰役,他似乎幸運的多。
懷表冰冷的金屬貼在皮膚上,每一次秒針的跳動,都像重錘敲在心上。
行軍速度的每一次遲滯,都意味著攻擊窗口在無情地縮小,意味著惠山守敵可能正加固工事,意味著被美軍偵察機或地麵巡邏隊發現的概率在幾何級數上升!
當這支傷痕累累、幾乎脫形的隊伍,終於在11月23日淩晨1時許,掙紮著抵達距離惠山鎮東北方向約15公裡的,
一處鴨綠江支流河穀昌江口時,比最悲觀的計劃還晚了近4個小時!
這裡背靠狼林餘脈的陡峭山壁,麵向寬闊卻死寂的鴨綠江冰麵,形成一個相對避風的角落。
車輛像垂死的巨獸般癱倒在地,引擎蓋下冒著虛弱的白氣。
休息的命令被下達,戰士們多是東倒西歪,許多人直接癱軟在雪地裡,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刺骨的寒冷和極度的疲憊,幾乎榨乾了最後一絲生氣。
偵察營長是被兩個戰士架著拖進指揮帳篷的。
他臉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霜,眉毛胡子一片雪白,嘴唇烏紫,哆嗦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灌下幾口相對而言滾燙的開水時,他才用撕裂般的嗓音報告:
“報…告!惠…惠山!美17團…還在!但…狗日的…紮緊籬笆了!”
“美17團團部,設在鎮中心原郡守官邸,燈火通明,警戒相對鬆懈。外圍有沙袋工事,但未形成縱深防禦鏈。
主力三個步兵營分散在鎮北,麵向鴨綠江方向、鎮西是主要公路入口、鎮南通往後方外圍村落和隘口。
坦克連約10輛M4謝爾曼大部集中在鎮西入口附近預設陣地,作為機動預備隊。
部分坦克引擎未熄火,但乘員多在掩體休息。
外圍隘口哨所增加,巡邏隊頻率提高,但警惕性一般。
現已確認美7師32團主力已抵達惠山以南約20公裡的五老裡,正在建立前進基地!
是敵美17團的後備軍隊。
其先頭一個加強營,含坦克距離惠山僅8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