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個就是支前任務重。
上級要求的軍鞋、軍糧、炒麵任務一波接一波,數量大、時間緊。
老鄉們覺悟高,都咬牙支持,但確實占用了大量青壯勞力和畜力,眼看春耕就要開始,人力畜力都顯不足,部分群眾家裡存糧消耗也大,心裡有點發慌。”
“第二個,是鎮反運動深入以後,社會秩序好了,但也牽出不少曆史舊賬,有些小地主、舊職人員問題不大但很恐慌,生產積極性不高。
如何精準把握政策,既不放過一個反革命,也不擴大化影響生產,這個度,我們還在摸索。”
“還有,就是上級這段時間一直強調的反貪汙、反浪費、反腐敗的‘三反’苗頭。”
張文傑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桌上那籃禮物,語氣更加鄭重,“雖然還沒發現大的貪腐問題,但像接受群眾禮物這類‘小事’,在一些乾部思想裡確實不覺得是問題,甚至認為是‘乾群關係融洽’的表現,這種認識上的偏差很普遍,也很危險。”
張文傑的語氣變得更加嚴肅,他向前傾了傾身體,繼續彙報:“更值得警惕的是,講排場、比待遇的細微苗頭又開始冒頭了。
比如,有的科局下去檢查工作,開始講究起吃喝標準,覺得粗茶淡飯‘沒麵子’;
個彆同誌開始打聽其他地區同級乾部的待遇,攀比辦公條件、配車標準;
甚至有些會議上,空話、套話多了起來,實實在在研究問題的風氣反而淡了。”
他看了一眼陳朝陽凝重的表情,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關鍵的判斷:“這種種跡象,根子上是一種思想上的鬆懈。
部分同誌覺得革命勝利了,槍杆子握牢了,可以稍微鬆口氣,享受一下‘革命的果實’了。
這種‘革命到頭’的思想,比一兩個貪腐分子更可怕……”
“而且,首長,”徐衛華接過話頭,眉頭緊鎖,“這股風不僅僅在乾部中間。
一些群眾,特彆是和我們機關打交道多的村鎮乾部、積極分子中間,也出現了不好的攀比風氣。
比如,哪個村給工作隊送的慰問品更‘豐盛’一點,哪個軍屬得到的照顧更多一點,都會成為他們私下比較的話題。
雖然都是出於對黨和政府的擁護,但這種擁護如果表現在物質攀比上,就變了味。”
“這種風氣,最近……或許是因為支前任務重,各級檢查督導來得頻繁,下麵的人又想‘表現’,或許是因為外界某些地區傳來的不好習氣的影響,這股風似乎又有點死灰複燃的跡象。
雖然還沒成氣候,但我們必須向您彙報這個苗頭。”
徐衛華接著補充道:“公安線上壓力也大。既要保證支前物資運輸線的安全,防止敵特破壞,又要配合鎮反,還要處理因為支前和運動產生的新的人民內部矛盾,警力確實捉襟見肘。”
陳朝陽聽得很仔細,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著,這是他在深度思考時的習慣。
他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先問了幾個問題:
“春耕畜力不足,有沒有統計過具體缺口?專區農機站能發揮多大作用?”
“對恐慌的中間階層,有沒有派人去做過細致的政策解釋工作?有沒有具體的團結對象?”
“你們提到的乾部思想鬆懈問題,有沒有抓一兩個典型事例,在乾部會議上進行剖析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