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得的是,他帶頭表示,為了給國家節省資金,自願放棄加班補助,還動員他們班組的成員也自願降低一部分工資,發揚‘大無畏’的奉獻精神!
這才是我們新時代工人應該有的樣子!”
這番話說完,會議室裡短暫安靜了一下。
幾個陪同的礦乾部有人麵露欽佩,也有人眼神閃爍,低下頭去。
陳朝陽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心中卻翻湧起一股複雜情緒。
這哪裡是“大無畏精神”?
在他的認知裡,這分明是道德綁架和違反勞動法規的“工賊”行為的雛形!
鼓勵帶病工作,克扣工人應得的勞動報酬。
哪怕是“自願”,在這種氛圍下,所謂的“自願”含有多少強迫性?
這非但不能真正促進生產,長遠看隻會透支工人的健康與信服,滋生怨恨,是管理無能的表現。
將這種典型樹起來,說明礦上的管理思想已經出現了嚴重偏差。
但陳朝陽深知,此刻絕不能直接否定。
在對方的主場,直接抨擊其樹立的“典型”,會立刻將自己置於所有管理層的對立麵,調查將寸步難行。
他沉吟了片刻,臉上依舊保持著溫和,但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看似是“關心”的質疑:
“馬礦長,孫書記,”他緩緩開口,“這位李大山同誌的事跡,確實……令人印象深刻,體現了很高的覺悟。”
他先給予了表麵的肯定,隨即話鋒微妙一轉:“不過,我聽著,心裡也有些擔憂啊。”
馬保華和孫福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擔憂?陳廳長的意思是?”
陳朝陽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顯得十分懇切,甚至帶著一種與基層乾部共同探討難題的真誠:
“馬礦長,孫書記,聽了這些事跡,我內心非常感動,也深受教育。
王隊長帶病下井,薛模範勸人棄孝留崗,自己抱病工作,還主動降薪……
這每一件事,單獨拿出來,在這個時代都閃耀著我們工人階級最樸素、最偉大的奉獻精神。
這和我們革命戰爭年代,鄉親們推著小車支援前線,戰士們輕傷不下火線,是一脈相承的!
正是有了這種不計個人得失、為國奉獻的精神,我們才能在這麼困難的條件下,把生產搞上去,這是我們的寶貴財富,值得我們所有人敬重和學習。”
他首先高度肯定了這種精神價值,語氣充滿了感染力,讓馬保華和孫福山不禁點頭稱是,臉上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但是,”陳朝陽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為深沉,也充滿了替工人和礦山長遠著想的意味,
“現在畢竟不是戰爭年代了,我們搞的是社會主義建設。
作為礦領導,我們在被這種精神感動之餘,是不是更應該往前看一步,思考一下,
如何更好地愛護、引導和保護這種可貴的積極性,讓它能夠持續下去,而不是變成一次性的消耗品呢?”
他停頓了一下,給兩人一點思考的時間,然後才具體分析:
“比如王隊長高燒下井這件事,”陳朝陽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擔憂,
“馬礦長,你我都下過基層,知道井下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