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一個需要支撐家庭的勞動力而言,是杯水車薪,僅僅是在饑餓線上掙紮的“活命錢”。
而她們付出的,卻是日複一日浸泡在這致命煤塵中,透支著本就不多的健康和壽命。
他看著老婦人因咳嗽而漲紅、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一股混合著悲憫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已經不是“自願貢獻”,這是在生存壓力下,被迫進行的活命交換……
他抓起一把籮筐裡所謂的“合格”成果,那是灰黑色的煤粉和細碎的矸石,捏在手裡,冰冷紮人。
這就是用健康甚至壽命換來的微薄報酬。
這與他在金陵廠看到的劣質煤特征完全吻合。
“保華同誌,”陳朝陽的語氣聽不出波瀾,“我記得昨天跟你提過的‘蜂窩煤’的想法,或許真能解決這些煤粉的利用問題,也能改善家屬們的勞動條件。你們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馬保華愣了一下,隨即連連點頭:“是是是,我們一定研究,一定研究!”但眼神中並無真正興趣。
陳朝陽不再多言。
他站起身,不再看馬保華,也無心再聽任何蒼白的辯解。
他目光掃過旁邊一個半大孩子,遞過去一個破舊的水壺,裡麵晃動的似乎是渾濁的冷水。
“乾活的同誌們,吃飯問題怎麼解決?”陳朝陽突然開口,打斷了馬保華正準備繼續的“困難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馬保華一愣,趕忙回答:“啊,食堂,礦上有食堂,工人同誌們都能吃上熱乎飯!”
“哦?”陳朝陽抬眼看他,“正好,也到飯點了。就去工人食堂看看,順便體驗一下同誌們的夥食。”
這句話讓馬保華和孫福山交換了一個極其短暫而迅速的眼神。
馬保華臉上立刻堆起更熱情的笑:“好好好!歡迎廳長去食堂檢查指導,咱們這就去,這邊請!”
去往食堂的路上,陳朝陽注意到有礦上的乾部模樣的人小跑著超過了他們,先行往食堂方向去了。
他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
食堂是一排寬敞的磚瓦房,比工棚氣派不少。
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油香氣。
走進瓦房,隻見窗口上方掛著的小黑板上,用粉筆寫著今日菜譜:白菜燉豬肉粉條,雜糧饅頭管夠。
工人們正排著隊打飯,氣氛顯得有些異樣。
許多人看著碗裡那難得油汪汪的菜,臉上不是喜悅,而是帶著幾分疑惑和拘謹。
幾個穿著乾部服的人正在食堂裡“維持秩序”,眼神時不時瞟向門口。
當陳朝陽一行人出現時,食堂裡瞬間安靜了不少。
馬保華熱情地引著陳朝陽走向打飯窗口:“廳長您看,咱們礦上雖然條件艱苦,但在夥食上絕對是儘力保障的!
今天正好改善夥食,您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