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氣氛與往日截然不同。
長條桌的一邊整齊地坐著軍管會的乾部和技術人員,衣著齊整,麵前攤開著筆記本。
另一邊,則拘謹地坐著幾位被特意請來的老礦工,他們身上是漿洗得發白卻依舊難掩破舊的工裝,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幾個人都挺直著腰板,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膝蓋上,眼神裡混雜著明顯的拘束和一絲深藏眼底、幾乎不敢流露的期盼。
老耿坐在他們中間,算是相對鎮定的一個,但那雙平日裡擺弄煤鎬、沉穩有力的大手,此刻卻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一會兒下意識地想摸向總是彆在腰後的旱煙袋,指尖剛觸到冰冷的煙袋鍋,又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規規矩矩地放回膝上,如此反複了幾次。
他隻覺得喉嚨發乾,心裡像是揣了隻兔子,砰砰直跳,這樣的乾部會議,他這樣在煤窯裡鑽了大半輩子的人,
連靠近門口聽一耳朵都沒想過,如今竟然被請進來坐著……這陣仗,緊張的讓他渾身都不自在。
陳朝陽將這一切細微的局促儘收眼底。
他沒有按照慣例走向長桌頂端的主位,隨手拉過一把椅子,走到了靠近老師傅們的這一側,坦然坐下。
這個看似隨意的舉動,瞬間打破了會議室裡那種無形、上下分明的界限感。
他將手中的文件草案輕輕放在桌上,並沒有立刻翻開。
目光溫和地掃過幾位老師傅緊張而布滿皺紋的臉,最後落在老耿叔那無處安放的手上。
“今天請各位老師傅來,不是要聽彙報,也不是下命令。”
陳朝陽開口,聲音平和得像是在拉家常,瞬間驅散了不少會議室裡凝滯的空氣,
“是想請大家夥兒,一起參詳參詳,咱們大興煤礦,往後該怎麼走,這日子,該怎麼過。”
他頓了頓,臉上的笑意多了一絲理解,已然看穿了大家緊繃的神經。
他掏出一包“大前門”,自己先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後很自然地將煙盒遞向幾位老師傅:
“都彆拘著,開會想抽煙就抽。
我這兒有煙卷,老師傅們要是抽不慣,抽自己的旱煙也行,這屋裡沒那麼些講究。”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幾位老礦工更是愣住。
老耿看著遞到麵前、帶著過濾嘴的“金貴”煙卷,雙手連連擺動,
臉上堆滿了受寵若驚的惶恐,聲音都帶著顫:
“哎呦,不敢不敢,首長……這……這咋能讓您給俺們遞煙,
折煞俺們了,俺……俺帶著呢,俺抽這個就行,這個就行!”
他慌忙從背後抽出那杆磨得油光發亮的旱煙袋,像是捧著個證明似的,急切地表明自己“有煙……
陳朝陽見狀,非但沒有收回手,反而輕笑一聲,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隨和:
“嗐,這有什麼不敢的?”他說著,“嗤”地一聲劃燃火柴,微微探身,直接將火遞到了老耿的麵前。
一刹那間,整個會議室安靜得能聽到火柴燃燒的細微劈啪聲。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
老耿徹底呆住,他看著眼前這簇火苗,又抬眼看了看陳朝陽認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