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感動和惶恐,猛地衝上頭頂。
他拿著煙袋的手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將煙袋鍋湊到火苗上,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
辛辣而熟悉的煙霧吸入肺腑,老耿劇烈咳嗽兩聲,但那股緊繃到極點的神經,卻隨著這口煙,奇跡般地鬆弛了下來。
他看著陳朝陽自然地收回手,自己也點燃了煙卷,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
其他幾位老師傅看到這情景,尤其是看到老耿這個他們中間的“硬骨頭”都被陳廳長親手點了煙,
緊繃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有人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自己的煙袋,
也有人猶豫著接過了陳朝陽剛才放在桌上的那包“大前門”。
一時間,會議室裡煙霧嫋嫋,那股熟悉、帶著勞動者氣息的煙草味彌漫開來,先前那種令人窒息的拘謹和隔閡,竟在這煙霧中悄然消散了大半。
老師傅們的腰杆似乎沒那麼僵硬了,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自然了許多。
他們知道,這位大領導,是真的沒把他們當外人。
看到大家真的不再緊張,陳朝陽才將手放在桌前的文件草案上,卻沒有立刻翻開。
他沒有看文件,繼續拉家常般,將自己腦海中勾勒的藍圖,用最樸實的話語娓娓道來:
“同誌們,馬保華、孫福山那幫蛀蟲抓了,但咱們大興煤礦的日子,不能停在原地。
今天請大夥兒來,不是聽我念文件,是想跟大夥兒一起琢磨琢磨,咱們礦,往後這路,該怎麼走,這日子,該怎麼過。”
他目光首先落在老耿身上,語氣沉緩而有力:“老耿叔,還有各位老師傅,你們住的那片工棚,夏天像蒸籠,冬天像冰窖,一下雨,
外麵大下,裡麵小下,娃娃們寫作業連個乾爽地方都沒有。
這不行,絕對不行!”
老耿渾濁的眼睛動了一下,嘴唇囁嚅,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這歎息裡包含了太多無奈和認命。
陳朝陽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掃過每一位老礦工的臉:“我琢磨,第一樁頂頂要緊的事,就是給咱們礦工同誌們,一個像樣的家!
一個能遮風擋雨,能讓老婆孩子挺直腰板住進去的家!”
他拿起草案,手指點在上麵:“五年,就五年!
咱們要在這片荒坡上,蓋起能住下一萬戶的磚瓦水泥樓房!
不是土坯房,是結結實實的樓房!
通電,通水,家裡有單獨的廚房,有乾淨的廁所!”
“嗡——”會議室裡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連那幾個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技術人員都瞪大了眼睛。
一萬戶樓房?磚瓦水泥?這得多少錢?多少材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老耿拿著煙袋的手猛地一顫,那舍不得彈掉的煙灰,簌簌落下。
樓房……家……
這幾個字猛地燙在他早已被苦難磨出厚繭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