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無關對錯,隻關乎時代車輪前進時,不同思維方式的磨合。
陳朝陽知道,解決這樣的矛盾,光靠行政命令不行,更需要耐心和智慧,讓科學的道理,像春雨一樣,慢慢滲透進這片習慣於經驗和感覺的土壤。
“錢師傅,”陳朝陽適時開口,聲音卻帶著分量,走到鉗工台前,沒有直接評判對錯,而是拿起那個閥體和旁邊一個按新標準加工的合格品。
他將兩個零件遞給鄭春秋:“鄭教授,您是權威,您看。”
鄭春秋接過,拿出千分尺仔細測量,又對著光看了看內壁,這才對錢師傅說:
“錢師傅,你的手藝沒得說,這個閥體內壁光潔度非常好。但是,”
他話鋒一轉,將千分尺展示給眾人看,“你加工的這個,孔徑大了幾毫米。
單個看沒問題,但累積誤差就會導致係統壓力不穩。
液壓設備,壓力不穩可能就是動作失調,甚至……”
陳朝陽接過話頭,語氣凝重:“甚至會讓我們的操作的工人同誌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看向錢師傅,“錢師傅,在戰場上,咱們會因為‘差不多’就放過一個敵人嗎?
現在我們搞工業建設,車間就是我們的戰場,零件就是我們的武器。
這新標準,不是捆住您手腳的繩子,是指引我們打出‘百發百中’的瞄準鏡!
您這手好手藝,加上這科學的規矩,那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為國家做出更大貢獻!”
錢師傅看著陳朝陽和鄭春秋,又瞥了一眼旁邊紛紛點頭的年輕工人們,臉上的倔強慢慢消融了。
他歎了口氣,撓了撓頭:“唉,道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就是這手,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改不過來就慢慢改!”陳朝陽語氣放緩,拍了拍錢師傅的肩膀,
“廠裡辦夜校,搞培訓,就是幫大家改習慣、學新本領。
您是老資格,更要給大家帶個好頭。
讓新同誌們,這些年輕人幫您一起看圖紙,摳尺寸,咱們新老結合,一定能闖過這一關!”
這時,鄭春秋也走上前,拿起圖紙,耐心地給錢師傅等人講解起這個閥體的關鍵尺寸和控製要領,沒有絲毫教授架子。
陳朝陽則對二車間主任吩咐道:“看到沒有?就要營造這種技術麵前人人平等的氛圍!
老工人不能擺架子,新工人和女工同誌們也要敢於發言。
要把這種討論,變成我們技術進步的動力!”
車間主任連忙點頭:“是是是,陳書記,我們一定落實好。
我們正在組織技術好的帶暫時跟不上的,爭取儘快讓所有人都掌握新標準。”
陳朝陽滿意點頭,目光掃過車間。
他看到新的工人同誌們,在鄭教授的指導下,已經開始嘗試使用量具進行檢測,雖然動作還有些生疏,但眼神裡充滿了求知的渴望。
他也看到錢師傅雖然嘴上還嘟囔著,但也已經重新拿起工具,對著圖紙比劃起來。
帶著一車間熱火朝天的學習景象和二車間新舊觀念的激烈交鋒留下的深刻印象,陳朝陽與鄭春秋一行,終於踏入了三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