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來自鄉村、熟悉基層情況的乾部不由得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顯然是被戳中了心事。
“這不是危言聳聽,”陳朝陽加重語氣,“這就是現實的複雜性,這就是我們必須直麵的挑戰。
我們必須警惕,在任何時候,都要堅持走組織起來、共同富裕的道路。
絕不能讓‘肥了少數,瘦了多數’的現象,在我們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完成了思想上的警示與統一,陳朝陽的聲音再次變得沉穩,他將手指向身後那張巨大的地圖,紅藍筆跡勾勒出的脈絡似被注入了靈魂。
“所以,今天把專區和各縣的負責同誌都請來,這個會,既要清算過去的思想餘毒,更要擘畫未來的戰鬥藍圖!”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那片代表著濱海鹽堿區的蒼白區域,“議題隻有一個,也必須是唯一的一個。”
陳朝陽聲音響徹整個會議室:
“如何統一思想,組織起來,向這片鹽堿地,要糧食,要生計,要我們蘇北絕對不允許被分化、被掉隊的共同未來。”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強大的氣場和明確的主題牢牢釘在了座位上。
陳朝陽的話語,一句句砸在與會者的心頭。
從“糖衣炮彈”的尖銳警示,到對鄉村階級分化的深沉憂慮,再到最後將所有人的目光強行拽回那片廣袤而蒼白的鹽堿地……整個會場沒有一絲雜音。
“要我們蘇北絕對不允許被分化、被掉隊的共同未來。”已經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個必須用行動去回答的考題。
短暫的死寂之後,專區第一書記劉德旺緩緩站起身,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沉重地落在桌麵上:“陳書記的話,是警鐘,也是鞭子。
現在,我們沒彆的路可走……”他抬起頭,看向陳朝陽,也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隻有一句話:乾,照著省委指明的方向,往死裡乾!”
行署專員趙永泉緊接著站了起來,他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複雜神色,隻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完全同意。思想上的疙瘩,必須乾淨。
地上的鹽堿,也必須挖乾淨。
從現在起,蘇北行署的一切工作,都以治堿為中心!”
濱海墾區書記高振武猛地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這個黑臉漢子眼圈有些發紅,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被激發的血性:
“陳書記,劉書記,我們濱海……我們濱海絕不再給蘇北拖後腿,這鹽堿地,就是用牙啃,也得給它啃下一塊來!”
沒有掌聲。
會場裡彌漫的,是一種被刺痛後的清醒,是被逼到牆角後不得不發的狠勁,是麵對巨大困難時,領導層終於被強行擰成一股繩的凝重共識。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輕鬆,隻有沉甸甸的責任和破釜沉舟。
陳朝陽看著這一幕,知道火候到了。
思想的弦已經繃緊,接下來,必須把力量引導到具體的行動上。
“好!”他吐出一個字,打破了這沉重的寂靜,再次轉向地圖,紅藍鉛筆精準地點在阜縣的位置,“那就從現在、從這裡開始!
現在,請李長河同誌,把我們家底最難看,但也最真實的一麵,再給大家亮一亮。”陳朝陽示意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專區農業局長李長河。
會議的焦點,瞬間從思想的雷霆,轉向了攻堅克難的具體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