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車剛停穩,帳篷區就有了動靜。
隻見趙金山一邊匆忙地係著棉襖扣子,一邊帶著幾名同樣衣衫不整但眼神亢奮的技術人員快步衝了出來,顯然是被哨兵的信號及時叫醒並通知的。
“陳書記,您可算到了。”趙金山的聲音因激動的奔跑而有些顫抖,他伸出手,下意識地就想彙報那牽動所有人的岩芯情況。
陳朝陽利落地跳下車,穩住身形,目光迅疾而冷靜地掃過整個營地,耳邊是那台蘇式烏德鑽機永不停歇的轟鳴,
視線所及,是幾頂在寒風中頑強矗立的軍綠色帳篷和更為簡陋的木板房輪廓;
不遠處,其他持槍的警衛戰士身影在暗影中依舊紋絲不動,保持著高度警戒。
他和趙金山簡單握手,隨即做了一個清晰的下壓動作,製止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彙報。
“岩芯在哪裡?安全嗎?”陳朝陽開門見山,直接切入核心。
“在指揮部帳篷裡,由王平和李翠山同誌寸步不離看守,絕對安全!”
“帶我去看。”
一行人快步走向營地中央的帳篷。
掀開厚重的棉簾,一股混合著機油、泥土和人體汗味的熱氣撲麵而來。
帳篷中央,一張用木板臨時拚湊的桌子上,鄭重地擺放著那截用油布包裹的岩芯。
王平和李翠山如同兩尊門神,守在兩旁。
陳朝陽走到桌前,示意趙金山打開油布。
當幾截黑褐色、泛著油膩光澤的岩芯完全暴露在馬燈昏黃的光線下時,哪怕王小川李赤水等人都露出了探究的眼神。
陳朝陽則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急切地用手去觸摸,而是俯下身,仔細地觀察著岩芯的紋理、浸染的程度,然後湊近,深深地嗅了一下那獨特的烴類氣味。
良久,他直起身,目光從趙金山等人臉上緩緩掃過。
“同誌們,首長我要恭喜你們,你們找到了國家最急需的血液。”
話音一落,在場每一個人的胸膛都劇烈地起伏著,眼中閃爍著壓抑的興奮與巨大的榮耀感。
陳朝陽率先為他們鼓起了掌,瞬間掌聲雷鳴。
“但是,”陳朝陽話鋒一轉,壓下來眾人所有的興奮,他語氣變得無比嚴肅,“從現在開始,忘掉‘石油’這兩個字。
在這裡,隻有‘春耕作業’,隻有‘深層鹵水’。
我們挖出來的,不是黑色的金子,而是白色的鹽鹵,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壓低聲音,卻異口同聲地回答。
聽到這統一的回應,陳朝陽心中再也沒有憂慮。
消息確認,人心可用,那麼接下來,就是毫無保留、爭分奪秒地大乾一場。
他沒有再多言,隻是對趙金山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向旁邊那頂用於辦公的帳篷。
這一夜,指揮部帳篷裡的馬燈,與鑽塔上的燈火一樣,徹夜未熄。
時間倏忽而過,轉眼已是次日午時。
荒原上的日頭驅散了清晨的寒意,卻也讓鹽堿地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兩輛分彆從不同方向駛來的吉普車,幾乎前後腳地衝進營地,帶起滾滾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