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丞相帶來的朝歌劇變消息,如同在暗流洶湧的海底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瞬間改變了力量的平衡。蘇妲己強忍著心中因比乾罷黜和朝歌內亂而掀起的驚濤駭浪,麵上卻竭力維持著鎮定,將問題核心再次拋回給東海龍王敖光。
敖光龍王深邃的目光在蘇妲己和麵露狂喜的蜃敕之間來回掃視,龍族之主的威嚴與權衡在他眼中交織。朝歌的內亂確實是個重要的變數,一個失去根基的人族王妃,其威懾力和價值大打折扣。
蜃敕的行為雖然出格,但若商朝真的因此分崩離析,龍族或許真能從中獲取一些利益,至少能震懾周邊人族國度。
然而,敖光能成為東海之主,絕非目光短淺之輩。他深知,插手凡間王朝更迭是極大的忌諱,極易引來天道反噬和天庭的乾涉。蜃敕背後所謂的“高人”,更是居心叵測,想拿龍族當槍使。
更何況,眼前這個蘇妲己,雖然後方生變,但其本人表現出的鎮定、勇氣以及身上那件令他都有些心悸的異寶,都顯示她絕非易與之輩。若在此地將她逼入絕境,難保不會魚死網破,對龍族並無好處。
更重要的是,敖光作為東海秩序的維護者,絕不能公然縱容蜃敕這種荼毒生靈的行為,否則龍族威信何在?其他水族如何心服?
沉吟片刻,敖光龍王終於開口,聲音恢弘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蜃敕,你擅自行事,觸犯海規,釀成大禍,罪不可赦!立刻撤去‘迷天幻蜃大陣’,隨本王回龍宮受審!至於徐國生靈,龍宮會派遣醫官,儘力救治!”
“王兄!”蜃敕不甘地嘶吼,“眼看大事可成,怎能……”
“閉嘴!”敖光龍王一聲厲喝,如同驚雷在海水中炸響,震得蜃敕氣血翻湧,不敢再言。“執行命令!”
敖光又看向蘇妲己,語氣緩和了幾分,但依舊帶著疏離和警告:“蘇妲己,你擅闖東海,本君念你救民心切,暫不追究。徐國之難,龍宮自會處理。但你朝歌之事,乃你人族內政,我龍族不會乾涉。你……好自為之。”
這番處置,可謂老辣。既維護了龍族表麵上的公正和秩序,懲戒了蜃敕,又劃清了與商朝內亂的界限,將皮球踢回給了蘇妲己。他沒有選擇落井下石,但也沒有提供任何幫助。
蘇妲己心中明了,這已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敖光龍王保持了中立,並承諾處理徐國後事,這為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也避免了與整個龍族為敵。至於朝歌的危機,隻能靠她自己回去應對了。
“多謝龍王秉公處理。”蘇妲己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敖光龍王不再看她,示意手下押解著滿臉怨毒的蜃敕,金光一閃,便帶著一眾水族消失在海溝深處。那籠罩在小型龍宮上的彩色光膜也開始劇烈波動,逐漸消散,上方海麵對應的濃霧似乎也淡薄了一些。
危機暫解,但蘇妲己的心情卻無比沉重。她最後看了一眼徐國方向,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朝歌方向疾馳而去。東海的問題看似解決了,但真正的風暴,正在朝歌等著她。比乾被罷黜,聞仲獨攬大權,費仲橫行……她辛苦經營的局麵,恐怕已經岌岌可危。
就在蘇妲己全力趕回朝歌的同時,朝歌城內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比乾被罷黜回家反省,如同抽掉了支撐朝堂的最後一根理性支柱。聞仲雖然憑借軍權暫時壓製住了局麵,但他擅長征戰,卻不精於政事,麵對費仲等人陽奉陰違、四處攪混水的手段,以及因“戰時配給製”和強征民夫而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他感到焦頭爛額,隻能依靠更加強硬的軍事管製,這進一步加劇了官民對立。
費仲等人則趁機大肆清除異己,將蘇妲己和比乾的勢力連根拔起,安插親信,把控關鍵職位。他們甚至開始暗中接觸西岐的使者,似乎在做著某種交易或給自己留後路。朝政混亂,法令不行,國庫被他們以各種名目掏空,百姓怨聲載道,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而最致命的一擊,來自宮廷內部。一直沉迷“長生”的紂王,在費仲等人的刻意引導和某些“方士”的讒言下,竟然聽信了“蘇妲己乃妖孽轉世,其離去乃上天警示,需徹底清除其影響,大王方能得道”的荒謬言論!在費仲的慫恿下,紂王下了一道昏聵至極的旨意:查封天工院,銷毀所有“奇技淫巧”之物;廢除蘇妲己推行的一切新政;並下令各地搜捕與蘇妲己關係密切者!
這道旨意一出,如同點燃了火藥桶!杜元銑等天工院骨乾被投入大牢,多年的研究成果被付之一炬;那些因棉花、新農具而受益的百姓和商戶利益受損,憤懣不已;原本就對強征暴斂不滿的民眾,終於忍無可忍!
朝歌城外,開始出現小股的流民暴動!而一些原本就心懷叵測的地方諸侯,如崇侯虎之流,也趁機蠢蠢欲動,不再聽從朝歌號令!
聞仲聞訊大怒,一邊派兵鎮壓暴動,一邊闖入宮中,想要勸諫紂王收回成命。然而,此時的紂王已被費仲和讒言完全迷惑,根本聽不進聞仲的勸告,反而責怪聞仲剿匪不力!
君臣之間,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衝突!聞仲痛心疾首,直言紂王昏聵,被奸佞所誤!紂王勃然大怒,竟下令侍衛將聞仲“請”出宮去,軟禁在府中!
至此,朝歌的統治核心徹底崩潰!紂王昏聵,聞仲被軟禁,比乾罷黜,蘇妲己“失蹤”,費仲等奸佞把持朝政,民間暴動四起,諸侯離心離德!大商王朝,已然到了覆滅的邊緣!
而這一切,蘇妲己在日夜兼程趕回的路上,還尚未完全知曉。她隻知道情況危急,卻沒想到會危急到如此程度!當她風塵仆仆、耗儘心力終於遙遙望見朝歌城那熟悉的輪廓時,看到的卻不是往日的繁華,而是城頭變換的大王旗,以及城外遠處隱約可見的騷亂煙塵!
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她知道,自己回來晚了。一場遠比東海更加艱難、更加殘酷的戰鬥,正在這座熟悉的城市裡等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