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柏梁的雷霆之怒,讓帳內鴉雀無聲。
張鵬臉色漲紅,卻終究不敢再頂撞,悻悻地退了回去。
然而,李沐看得分明,其他幾名什長雖然低著頭,但彼此交換的眼神中,分明流露著對張鵬說法的認同。
一股寒意從李沐心底升起。
他明白了,劉柏梁的信任隻是庇護他的高牆,卻無法為他贏得真正的尊重。
在這座以軍功和實力為尊的軍營裡,尊重,需要用戰績和無可辯駁的實力去換取!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沐平靜地走了出來,對著劉柏梁深深一揖。
“百將厚愛,李沐粉身碎骨,亦不敢負所托!”
沒有激昂的辯解,沒有憤怒的反駁,隻有一句沉甸甸的承諾。
“好!”
劉柏梁眼中的怒火化為欣賞,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銅符節,上麵刻著古樸的篆文。
“這是醫吏符節,你收好。”他將符節交到李沐手中,“憑此符,傷兵營可由你全權調配,你亦可去輜重營,申領所需藥材。”
說到這裡,他話音一頓,補充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不過,軍中物資金貴,申領藥材,需有什長以上軍官副署畫押,不得濫用。”
李沐接過那冰冷沉重的符節,心中瞬間雪亮。
權柄是給了,但執行的鑰匙,卻握在了張鵬這些對自己充滿敵意的人手中。
前路,恐怕比刀山火海,更加難行。
三日後,號角長鳴,劉柏梁麾下百餘人的部曲,如同一滴水彙入鋼鐵的洪流,向著東方緩緩開拔。
車輪滾滾,甲葉鏗鏘,沉重的軍靴踏在黃土上,揚起漫天塵埃。
行軍的日子單調得令人發瘋,除了無儘的腳步聲,便是老兵們粗俗卻又充滿渴望的議論。
“聽說了嗎?王翦老將軍在鹹陽宮可是立了軍令狀的!不破楚國,誓不回還!”
“嘿,破楚算什麼,老子想的是,一顆楚國人的首級,能換幾畝上好的水田,到時候回家,也置辦幾畝地,娶個婆娘,再生幾個崽子!”
“就你?你那婆娘能等你回來?怕是早就跟隔壁老王跑了!”
一陣哄堂大笑,粗野而直接。
李沐坐在顛簸的輜重車上,聽著這些夾雜著血腥與欲望的憧憬,心中五味雜陳。
他抬眼望去,遠山如黛,長河如練,這個時代的風景壯麗得如同一幅未被汙染的水墨畫。
可畫中行走的,卻是一群隨時準備去屠戮生命,或是被生命屠戮的人。
他,也是其中之一。
十日後,一座巍峨的城郭出現在地平線上。
孫城。
還未靠近,一股驚人的聲浪便撲麵而來。
那是數十萬將士同時操練發出的怒吼,是刀劍碰撞的鏗鳴,是戰鼓擂動的悶響!
無數麵黑色的龍旗迎風招展,遮天蔽日,營帳連綿不絕!
李沐被這股氣息死死地壓住了,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才是軍隊!
這才是能吞並六國,橫掃天下的虎狼之師!
與之相比,劉柏梁那百人部曲,不過是滄海一粟。
“怎麼?被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