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的熱盛津虧,暑熱閉竅,也就是急性重度中暑。
“去,取大量井水和粗鹽來。”李沐頭也不抬,對著旁邊一個嚇傻了的輔兵吩咐。
那輔兵一愣,哭喪著臉:“大人……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哪有井水啊?”
就在此時,一個沉穩中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響起。
“有!”
李沐抬眼望去,正是劉季。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對著身後幾個同樣穿著破舊吏服的隨從大手一揮。
“還愣著乾嘛?聽見沒?這位大人要井水和食鹽!快,回亭部去取!用最快的速度!”
“喏!”
那幾個手下像是得了將令的士兵,二話不說,拔腿就往不遠處的亭部狂奔而去。
這份果決和執行力,讓那秦軍佰長都看得微微一愣。
不多時,一桶清冽的井水和一大包粗鹽被飛也似地抬了過來。
“澆!”李沐一聲令下。
眾人不敢怠慢,立刻將冰涼的井水一瓢瓢地澆在努馬的頭上和身上,給它降溫。
李沐則手腳麻利地抓了一大把粗鹽,兌入水囊中,用力搖晃均勻。
他掰開馬嘴,將兌好的濃鹽水,一點點灌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李沐才站起身,看向那個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亭長。
他看似粗鄙,那雙眼睛卻像藏著兩團野火,灼熱而明亮。
“多謝亭長援手。”
劉季立刻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拱了拱手,那股子市井氣和豪氣糅合在一起,毫不違和。
“哎!大人說的哪裡話!為陛下效勞,是俺的本分!應該的,應該的!”
他上下打量著李沐,眼神裡滿是好奇與探究,“俺是這泗水亭的亭長,俺叫劉季,還未請教大人高姓大名?”
“太醫署,李沐。”
“李大人!”劉季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真是妙手回春!神了!一頭眼看就要死的畜生,到您手裡,幾下就有了活氣!厲害,實在是厲害!”
李沐也在打量著他。
這就是那個斬白蛇、入鹹陽、敗項羽的男人?此刻的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蓬勃的野性與生命力。
絕非池中之物!
“劉亭長過譽了。”李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了過去,“今日多虧亭長相助,這包是我自己配的消暑散,取少許衝水服用,可清熱解暑,聊表謝意。”
劉季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雙手鄭重地接過那包藥,像是得了什麼寶貝。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太感謝李大人了!太感謝了!”
就在這時,地上那匹努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竟晃晃悠悠地自己站了起來。
雖然還有些站立不穩,但顯然已經脫離了危險。
周圍的輔兵和那名佰長,爆發出了一陣壓抑的歡呼。
李沐衝劉季點了點頭,算是拜彆,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車隊再次緩緩啟動。
他撩開車簾,向後望去。
隻見官道旁,劉季正高高舉著他給的那包藥散,對著手下那幫兄弟眉飛色舞地吹噓著什麼,唾沫橫飛,神采飛揚。
李沐緩緩放下車簾,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
這包小小的藥散,究竟會如塵埃般被歲月遺忘,還是會在這曆史的長河中,激起一絲無人知曉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