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等醫官,先行分門彆類,去偽存真!將其中的醫藥、農耕、曆法之術摘錄出來,以充實帝國府庫!剩下的,那些真正無用的虛言,再行焚毀不遲!此舉,上可為陛下分憂,下可為萬民存續實用之學,何樂而不為?”
這番話,讓張弛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興奮!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太多的下屬,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哪裡是什麼求生之策,這分明就是釜底抽薪,火中取栗的驚天妙計!
“好!好!好!”張弛站起身,來回踱步,枯槁的臉上泛起了病態的潮紅。
“此計大妙!李斯丞相求的是彆黑白而定一尊的功績,我等此舉,正合他意!我……我立刻就去丞相府!”
他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便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官署。
李斯,正如李沐所料,對這個建議並未多想。
他大筆一揮,準了。
於是,一車又一車的竹簡絲帛,逃過了被投入烈火的命運,轉而被送進了太醫署的庫房。
李沐立刻挑選了十幾名心性最為沉穩、平日裡寡言少語的醫工。
“諸位,接下來要做的事,沒有功勞,沒有賞賜。一旦泄露,隻有一個下場。”他沒有慷慨激昂,聲音平靜得可怕,“——族誅。”
空氣,瞬間凝固。
“現在,若有誰想退出,立刻可以離開,我李沐絕不阻攔。”
他靜靜地等著。
一息,兩息,三息……
沒有人動。
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
李沐對著眾人,深深一揖。
“從今日起,我等的戰場,就在這裡,我等的刀筆,就是刀兵!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抄書!藏書!”
一場與時間賽跑,與烈焰抗衡的無聲戰爭,就在太醫署這小小的角落裡,悄然打響。
在李沐的指揮下,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諸子百家,被迅速地拆解、重組、偽裝。
《墨子》中關於器械製造的部分,被拆分出來,冠以《機關農具考》,歸入種樹之書。
《荀子·天論》中關於自然規律的論述,被重新編排,命名為《四時病理雜談》,混入醫藥之書。
整個太醫署,燈火徹夜不熄。
而那些最為珍貴的,記錄在絲帛上的孤本,則被李沐親手密封進一個個不起眼的藥材罐裡,混入了藥庫的最深處。
廷尉府的官員杜演,不止一次帶著甲士前來查看。
他每次來,都看到醫工們正襟危坐,埋頭抄錄著正常實用的話語。
杜演的目光,在李沐平靜的臉上逡巡。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語氣裡滿是譏諷。
“李醫丞當真是為國分憂啊,連這豆子裡麵都能挖出大學問來。”
李沐神色不變,微微躬身。
“杜大人過譽了,上古農書中,本就暗藏醫理。這大豆,既能飽腹,又能入藥,還能肥田,可謂一物三用。”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上官,又解釋了行為,讓杜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冷哼一聲,帶著人仔細搜查了一圈,終究看不出任何破綻,隻能悻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