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這人自稱水無痕,葉楨又喚她師父,她才沒將兩人想到一處去。
怪不得殷九娘會給射姑來信,讓她關照葉楨,原來她竟是葉楨的師父。
殷九娘嘖嘖搖頭,“你這腦子當真不及你母親萬分之一。”
葉晚棠最討厭彆人說她不像葉驚鴻,又被當眾打屁股,身上痛得要死,還梗著一口氣。
“你不過是我母親的尋常朋友,算我哪門子長輩,你分明就是替葉楨打我。”
她哭嚎,“陛下,母親戰死,臣女孤苦多年,如今這江湖女子竟敢在皇宮對臣女動用私刑,還請陛下替臣女做主啊。”
大長公主亦道,“陛下,今日說的是疫病大事,此女卻進宮胡攪蠻纏,耽擱國家重事,實乃大不敬。”
按大淵律,大不敬之罪,輕則流放,重則淩遲處死。
殷九娘來的路上,已經聽謝霆舟的人說了大長公主針對葉楨之事。
她笑盈盈朝大長公主行了一禮,眼底卻寒芒乍現。
“和義大長公主烈火焚嫁衣,孤身赴戎機,憂國憂民,心懷蒼生,當是慈悲如佛陀,怎的動不動就想置人於死地。
民女可是請示過陛下的,難道是民女在東梧呆了幾年,我大淵如今是大長公主做主了?”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大長公主眼底殺意洶湧,身子卻是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老身絕無此意,不過是憂心天花之事。”
皇帝沒叫她起。
老公主最近蹦躂的太厲害了,的確欠收拾。
謝霆舟上前,“陛下,臣今日亦收到溫州有天花的消息,葉楨在府上種痘成功,臣便將她帶進宮來為陛下分憂。”
葉楨也上前,“種痘之法,民婦的確是從姑母的手劄所學,已詳細將操作辦法告知了馮院首。
府上眾人種痘後的各種反應以及應對之策,民婦也都詳細記載成冊。”
她雙手奉上那本冊子,皇帝示意陳伴君去取。
“我就知道是你偷走了母親的手劄。”
葉晚棠忙道,“陛下,那是母親留給臣女的,卻被葉楨盜取。”
“葉晚棠,手劄並非是我偷盜所得。”
葉楨沉聲,“反倒是你,口口聲聲說那是姑母留給你的,那你可記得裡頭內容?”
葉晚棠當然不記得,否則怎麼會失敗。
便聽葉楨道,“既是亡母留給你的重要之物,當珍視,頻繁翻閱,甚至倒背如流,你又怎會不清楚上頭內容?
姑母清楚記載,用新鮮痘漿種痘,病毒不曾滅活,致死率極高,這是錯誤手法,姑母用朱筆提醒,萬不可嘗試。
可你卻將此法用在乞兒身上,可見你並未仔細看過手劄。
而這手劄在我十歲時,便到了我手上,你說我偷盜,證據何在?”
葉晚棠恨極。
原來當初葉驚鴻是提醒她不可用此法,她年紀小,記憶模糊,隻記得葉驚鴻重複多遍,就以為那才是種痘術。
結果落得如此地步,丟儘臉麵,都是葉驚鴻的錯。
她狡辯,“我才是母親的女兒,母親親口說要將手劄給我留存,怎會給你。
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母親贈於你的,分明就是你偷的。”
“我呀!”
慵懶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殷九娘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那個證人呀。
楨兒對兵法有興趣,驚鴻書信教導她,我嫌驚鴻書信不夠快,親自跑了趟,將她的兵書都背去了南邊,那手劄便混在其中。
得知拿錯了,我欲還給驚鴻,驚鴻卻道這是天意,將手劄送給了楨兒。”
“不可能。”
葉晚棠不願相信。
殷九娘冷哼,“你自小不學無術,吃不了一點苦,驚鴻有心教導,你各種理由推脫。
驚鴻失望至極,東西留給你,說不得哪日就被你燒了,或是弄丟了。
給了楨兒,還能造福蒼生,這不是就用上了麼,還是驚鴻有先見之明。”
葉晚棠不甘失敗,她看向大長公主,想讓她幫忙說話。
大長公主沉了臉,可想到葉晚棠手裡的把柄,還是開口,“你是葉楨的師父,自是幫著葉楨……”
“不對,不對。”
殷九娘搖了搖手指,打斷老公主,“除了是葉楨的師父,我還是將軍府的夫人,葉晚棠的長輩。”
她不緊不慢從袖中拿出一張婚事,呈於皇帝。
“陛下,當年民女比武招親,葉驚鴻扮作男兒,接了民女的繡球,寫下這婚事,還去官府蓋了印。”
她緩緩笑開,“所以,依照律法,民女是葉驚鴻的妻,也就是她葉晚棠的長輩。
驚鴻如今不在,我自該替她好生管教長歪的孩子。”
殷九娘款款走到大長公主麵前,“公主殿下,這是將軍府家事,您老人家就莫要插手了。”
哼,為老不尊,敢欺負她的楨兒,再敢多言,她必捅她老底,撕了她這張皮。
眾人聞言瞠目結舌。
女子取女子為妻,實屬荒唐,可蓋了官印的婚事又是受律法保護的。
若按婚書看,殷九娘還真是葉晚棠的長輩。
葉楨也震驚的微微張了嘴,她隻知師父和母親關係極好,但師父從未同她說過這樁事。
殷九娘看著自己的傻徒兒,忍住揉她腦袋的衝動,歪頭輕輕眨了眨眼。
隨即,她看向謝霆舟,兩人視線相對,殷九娘抬了抬下巴。
又轉向皇帝,“陛下,晚棠欺君,又輕賤人命,身為長輩,實在沒臉再讓她做皇家媳,還請陛下收回她與太子的婚事。”
一直做看客的王禦史和方家人,忙附和,悉數葉晚棠最近所犯之事,斥責她不配為太子妃。
謝霆舟亦拱手,“太子多年不歸,說不得就是不願娶葉晚棠這樣的女子為妻,才不敢回。
葉將軍泉下有知,若知自己的女兒長出這副德行,隻怕也盼著能取消這門婚事。”
葉晚棠一聽,天都塌了,忙眼神示意大長公主幫她,否則她就拉著付江一起下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