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的話如同冰冷的刀子，刮過議事廳的每一個角落，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挑釁。
大廳內一片死寂，林家眾人的臉色變得更加精彩。
族長林冠雄眉頭緊鎖，大長老林冠虎麵沉如水，其他長老則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
柳芸則是臉色煞白，看看趙辰，又看看秦陌，嘴唇哆嗦著，不知是氣還是怕。
被如此直白地羞辱，若是常人早已怒發衝冠或無地自容。
然而，秦陌卻隻是靜靜地看著趙辰，眼神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這種極致的平靜，反而讓趙辰感覺像是一拳打在了空處，心頭莫名竄起一股邪火。他冷哼一聲，加重了語氣：
“怎麼？廢物，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也是，泥鰍就該老老實實待在泥裡，仰望天上的星辰，本就是癡心妄想！”
秦陌終於動了，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然，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趙公子，你的話說完了？”
趙辰一怔，旋即傲然道：“怎麼，你還想反駁不成？莫非你覺得，你這淬體境都勉強的修為，配得上婉清小姐？你林家這小小池塘，容得下真武閣的真龍？”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一個外人說了算。”
秦陌語氣依舊平淡，“我倒是想問問趙公子，你今日站在我林家議事廳內，對我這位林家明媒正娶的姑爺百般羞辱，揚言要‘照顧’我有婚約在身的妻子……”
他話鋒微微一頓，目光掃過臉色驟變的林冠雄等人，聲音陡然提高了一絲，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
“此事若傳揚出去，這流雲郡的人會如何看待林家？是覺得我林家無人，連自家的女婿都護不住，需要你郡城趙家的公子來替我‘照顧’妻子？還是會覺得，我林家為了攀附你趙家，已然連臉麵都不要了，可以任由外人欺辱自家人？”
轟！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得林家眾人頭皮發麻！
他們之前隻想著趙家的勢力和林婉清的前程，卻下意識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臉麵！家族的名聲！
若是傳出去，趙家公子跑到林家大廳，逼宮羞辱林家女婿，揚言要接手其妻子……他林家以後在青陽城，在流雲郡，還怎麼抬得起頭？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林冠雄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林冠虎也是瞳孔一縮。
柳芸更是嚇得一哆嗦，是啊，這事要傳出去，她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真武閣會怎麼看一個家族關係如此混亂的弟子？
秦陌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目光轉向臉色微變的趙辰，繼續淡然道：
“再者，趙公子口口聲聲為了婉清的前程。可你是否想過，若今日之事稍有泄露，外人會如何議論婉清？是否會認為她……品行有虧，尚未離家便引得外男為其‘前程’而與夫家反目？
真武閣乃武道聖地，擇徒嚴格，除了天賦，心性、名譽亦是重要考量。趙公子此舉，究竟是在幫她，還是在……毀她？”
“你……你胡說八道！”
趙辰臉色終於變了，他沒想到秦陌言辭如此犀利，直接扣下這麼一頂大帽子！他急忙看向林婉清，“婉清小姐，我絕非此意！我隻是……隻是不忍明珠蒙塵，不忍你被這廢物拖累……”
一直冷眼旁觀的林婉清，此刻那冰雪般的容顏上寒意更盛。她雖追求絕情武道，但並非不懂人情世故，更不容許有人如此踐踏她的名譽，將她視為可以爭奪的物品。
她驀然起身，周身的氣息仿佛又冰冷了幾分，看都沒看趙辰一眼，隻對林冠雄淡淡道：“族長，我累了。”
說完，徑直朝廳外走去。經過秦陌身邊時，她那清冷的眸子極快地瞥了他一眼，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和複雜之色一閃而逝，快得無人察覺。
“婉清小姐！等等！你聽我解釋！”趙辰頓時慌了神，想要追上去解釋。
“趙公子。”秦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解釋就是掩飾。眾目睽睽之下，你越描，隻會越黑。好自為之。”
趙辰腳步猛地頓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指著秦陌，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牙尖嘴利的廢物！你陷害我！”
“陷害？”秦陌輕笑一聲，“若非趙公子自己心懷叵測，口出狂言，我又如何能‘陷害’於你？莫非這廳內眾人，耳朵都出了問題不成？”
他不再看氣得幾乎爆炸的趙辰，轉而對著主位上的林冠雄微微拱手，語氣恢複平淡：“族長，若無其他事，秦陌告退。”
說完，不等回應，負手轉身，悠然朝著廳外走去，將那滿廳的死寂、難堪、憤怒以及趙辰那恨不得殺人的目光，儘數拋在身後。
廳外月色如水，晚風清涼。
秦陌漫步其中，心情一片平靜，甚至有些想笑。
“跳梁小醜，徒增笑耳。”
他眸光深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趙辰此人，心胸狹窄，囂張跋扈，今日結下此仇，日後必是禍患。
“看來，得找個機會，提前清理掉了。”
他輕聲自語，身影漸漸融入夜色。
議事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林家眾人無比難看的臉色，以及趙辰那鐵青扭曲、卻又無處發泄的猙獰麵容。
方才種種，猶在眼前。
翻手之間，風雨已起，卻又被他輕易撫平。
隻手之間，便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