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心神沉靜,完全沉浸在自身的修煉之中。他演練的乃是最為基礎的鍛體訣,但經由腦海中“八荒鎮世鼎”虛影的推演優化,每一式每一動都已化腐朽為神奇,直指氣血與內力運轉的本質。
在墨淵、墨雲和墨靈兒三人眼中,景象卻截然不同。
隻見秦陌動作舒展自如,看似緩慢,卻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他周身氣血澎湃,竟隱隱發出如同江河溪流般的潺潺之音,皮膚下仿佛有微光流轉。更令人驚異的是,隨著他的呼吸吐納,周遭天地間稀薄的元氣,竟似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化作絲絲縷縷幾乎肉眼難辨的微光,不斷彙入其體內,轉化為精純的內力。
他立於原地,卻仿佛與腳下大地、身旁滄江連為一體,一股沉凝如山、浩蕩如水的隱約意境彌漫開來,讓觀者心神都不自覺被其吸引。
“氣血鳴響,元氣自來……這,這哪裡是尋常鍛體法門?”
墨淵瞳孔收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低聲對墨雲道,“此子對武道根基的理解,已近乎‘道’之真諦!便是那些大宗門的真傳弟子,根基也未必有如此雄厚玄妙!”
墨雲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雖境界不如墨淵,但眼力不俗,同樣感受到了那非凡的意蘊。
墨靈兒更是看得目眩神迷,她雖無法理解其中深奧,卻本能地覺得秦陌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美感與和諧,讓她心旌搖曳。
片刻之後,秦陌緩緩收勢,周身異象平複,氣息內斂,再次變得樸實無華。
墨淵立刻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快步上前,恭敬且急切地問道:“秦先生,您看濤兒的道基之傷……”
秦陌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淡然開口:“將你墨家傳承的核心修煉心法,誦念於我。”
“什麼?”墨淵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墨家核心心法,乃是家族立足之本,豈能輕易示於外人?墨雲和墨靈兒也瞬間變色,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但看到秦陌那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神,墨淵猛地一咬牙。
想到兒子奄奄一息的模樣,想到秦陌方才展現的神秘,他心中瞬間有了決斷。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將墨家絕不外傳的鎮族功法“玄墨真功”的核心口訣,緩緩誦出。
秦陌靜立聆聽,神色無波無瀾。
待墨淵誦畢,秦陌才淡淡開口,聲音卻如驚雷般炸響在墨淵耳邊:
“此法立意尚可,取‘玄墨’之意,重沉穩、凝練,意在構築無懈可擊之防禦。
可惜,創功者過於求‘守’,失卻了‘墨藏鋒芒,靜極思動’的真意。
導致修煉至真罡境圓滿,欲衝擊靈海境時,內力過度凝練壓縮,卻無內在生機疏導轉化,必引發‘意境反噬’,輕則道基崩毀,重則性命不保。
墨濤此次受傷,外力隻是引子,根源正是這功法缺陷提前顯現。”
墨淵如遭雷擊,渾身劇震!他猛然想起家族秘典中模糊記載的幾位先祖,皆是在衝擊更高境界時莫名失敗隕落!
原來根源在此!他額頭瞬間沁出冷汗,對秦陌的敬畏達到了頂點,深深一揖到地,聲音顫抖:
“先生真乃神人!一眼洞悉我墨家千年隱患!求先生慈悲,救我墨家!”
秦陌不再多言,俯身隨手拾起一截枯枝,在地麵的沙土上勾畫起來。他動作行雲流水,頃刻間便畫下了三道看似簡單卻玄奧異常的氣血內力輔助運行路線,以及一個蘊含著“藏鋒於拙,靜待驚雷”意境的簡易觀想圖。
“依此輔徑運轉,參悟此圖意境,可補全‘玄墨真功’缺失之‘鋒’,化解反噬。
墨濤之傷,按此調理,輔以藥物,不出月餘,不僅傷勢可愈,道基亦將因禍得福,更為穩固渾厚。”秦陌丟下樹枝,語氣平淡如水。
墨淵迫不及待地凝神看去,初時還有些不解,但細細揣摩之下,往日修煉中諸多滯澀難通、百思不得其解之處,竟豁然開朗!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更為廣闊平坦的武道前路!激動、狂喜、敬畏種種情緒交織,讓他身軀都微微顫抖起來,再次對著秦陌長揖到地,語帶哽咽:
“先生之恩,於我墨家,如同再造!墨淵……銘感五內!”
他鄭重無比地從懷中取出一枚觸手溫潤、色如玄墨的令牌,其上刻著一個古樸的“墨”字,周邊環繞著繁複的雲紋。
他雙手奉上,恭敬道:“秦先生,此乃我墨家‘玄墨令’,見令如見家主。持此令者,凡我墨家勢力所及之處,皆可獲得傾力相助!先生之恩,重如山嶽,區區薄禮,難報萬一,權當墨家一份心意,萬望先生收下!”
秦陌目光掃過令牌,略一沉吟,便隨手接過,納入懷中,淡然道:“有心了。”
態度之隨意,仿佛收下的隻是一件尋常物件。
墨淵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因秦陌肯收下令牌而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秦陌不再多言,微微頷首,便轉身飄然而去。
目送那道青衫身影消失在晨霧江風之中,墨淵久久佇立,心潮澎湃難以平息。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同樣心神激蕩的墨雲和墨靈兒,感慨萬千道:
“潛龍在淵,鱗爪已現!世人皆以其贅婿身份為嘲,卻不知此乃神劍藏於鞘中!我墨家今日能得遇先生,結下此緣,實乃邀天之幸!”
他特彆看向墨靈兒,語重心長道:
“靈兒,記住今日。與秦先生這般人物相交,唯有以誠待人,不可存半分機心算計。
此真乃‘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啊!”
墨靈兒將父親的話一字一句刻入心中,清麗的眼眸中再無半分疑慮,隻剩下無比的堅定與深深的敬畏,她用力點頭:“爺爺,靈兒明白了!”